宝玉是不知道宝钗想什么的,仍旧声声的哭诉着,宝钗紧紧的握着宝玉的说道:“二爷不必太过难过,若是母亲在天有灵,见你这般模样也会伤心的不能离去了。再者说了,您还有老太太和老爷呢,就是权且为了他们,您也该保重自己的身体才是。”
宝玉抽泣着点了点头,眼里的光芒又减了几分。
宝钗微笑着说道:“二爷这段日子身子虚弱,是得好好养养,待过些日子,理该往老太太那里请个安去才好,好叫老太太也跟着放心。”
宝玉呆滞的说道:“且再说吧,大姐姐那里如今可是如何了。”
宝钗苦笑一声,还能如何了,南安王府的事情件件都翻了出来,有强逼人命致死的,有占了别人田地的,有冒领军功的,还有这次的贪功冒进……,如此种种,不胜枚举。就连府里的下人们也有几个跟着翻了出来,只说他们仗着王府的名义蛮横行事,当时就下了刑狱,等着秋后问斩的。
南安王爷么,是判了斩立决的,不是有南安郡王在那里和亲,只怕少康帝就想立时活剐了他。南安太妃听见消息,当场就一翻白眼去了西天,这倒是省了少康帝许多的事情。本来那先世子妃娘家就一直抓着南安王府不放,只说南安太妃逼死先世子妃,官府也查证了,确系自戕。但是究竟是为着死去,是为了顶撞南安太妃自尽,还是南安太妃等人逼迫自尽,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大理寺是有心传诏南安太妃等人问话的,恰巧南安太妃就逝去了,其余人只推做不知,只说是南安太妃与蒋柔的矛盾,别的一事不知。如今南安王府也是矛盾交加,任是谁愿意多加一条罪名在自己身上呢,索性南安太妃去了,就且叫她带着去了吧。少康帝也是念及南安王府的旧日功绩,没有赶尽杀绝,这件事就只当过眼烟云去了,责成南安王府赔付了蒋家许多的银子,蒋家也就算了。
至于南安王府的其他人么,南安王府的爵位是夺了的,故此南安世子也已然做了白丁一枚,会同南安王妃、元春等人一起流放了一千里,也许将来会在天下大赦的时候再回来颐养天年。
贾母终是不忍元春的可怜境地,遂悄悄派人问过了元春,若是她愿意,不如在少康帝还未判决的时候就此与南安世子和离了,省得受苦,自家多给些南安王府些个银子,两家便宜。
元春听了之后,淡淡的摇了摇头,贾家为着自己,果真是不遗余力,在宫里时候就是这样,险些折了荣国府半数身家进去,现在嫁了出来,难不成也叫荣国府将来难做人不成?自家的弟弟妹妹还要不要说亲找人家,自己也不该如此的自私才是。南安世子待自己是不好,可是自己也不能就此离去,只当命数如此吧。
想到这里,元春拉过抱琴笑道:“这几个丫头的身契我是没有带过来的,就此带了走吧,如今我是没有月例银子养着她们的。她们又娇娇滴滴的做不成事,还留在我这里做什么?还是趁此带了去方便。”
抱琴明知元春说的不是真心话,遂伏在元春膝上哭道:“姑娘说的这是什么道理,我是自小陪姑娘长起来的,就是水里火里我也要陪着姑娘一起闯一闯,再说事情也没有坏到那个地步,到时候咱们做些活计,日子就一点点的起来了,没有我,姑娘怎么去熬。”
元春狠狠一推抱琴说道:“去吧,我是不再留你了,你且只顾着哭什么,只管晦气了我。”
说着,就闭了眼睛不再说话,来人无法,只得带了抱琴等人出去。
官府验证了正身,知道抱琴等人还是贾家的奴婢,也就叫他们自去了,有相熟交好的还在暗地里悄悄劝道:“如今南安王府已然是树倒猢狲散了,这时候不叫你家大姑娘和离回来,又等什么时候?那南安世子又待大姑娘并不好,大姑娘也没有个一子半女的,凭什么叫她一个好好的女儿家刚刚嫁过去就在那里苦熬着。还是与南安王府说说,要什么咱们给,叫大姑娘回来吧。”
贾母心里暗叹一声,正想不必理会元春说话,再派人过去说上一声,凭着自家与诚亲王的姻亲关系,想必陛下也只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南安世子却是传出话来,此生与元春必是不死不休,当初王家做了媒,贾家也愿意,如今也不该弃了他去。什么他南安世子没有见过呢,就是给他一百颗夜明珠,南安世子也不理会,只叫元春陪着他家一起受着。就是天上掉刀子,不也是她元春自己寻来的,不是么。
贾母心中有气,无法可治,当初也没见南安世子这般硬气,温柔的外表下面竟是潜藏着一颗黑色的心,明知再不能救元春出来,也只得打点了行装,等着将来元春流放路上给她做花用。抱琴也是哭着必要跟了去的,贾母感其情义,也就点头允了。
事情已然这样定了下来,却是突的横生变故,元春在一个夜里悄无声息的自挂东南枝去了。南安王府草草了事,派了一个不中用的婆子过来贾府说了一声,也就如此了。
贾母等人哭的死去活来,却是不料到元春如此的刚烈。南安王府本是有着前科的,那先世子妃蒋柔也是自缢而去的,众人都说元春是否也和蒋柔一样为人所逼。贾母也是这样想的,遂报了官,仵作验过了,确是自缢身亡,是否威逼,那就是见仁见智了,这个仵作实在是看不出来,要不然就是府里自己招供,要不然就是元春回魂,自己说出来,此外别无他法。
贾母自是不肯放手的,好端端的一个大姑娘就此没有了,任是谁家能够愿意的,也曾花了大价钱往南安王府打探的,下人们都说元春是自己寻死,与旁人无关,倒叫贾母也气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