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鸢!”
“柏鸢!!!”
裴缙急切的呐喊声也一并透过门板传了进来。
柏鸢打开门,果不其然瞧见少年一脸焦急的模样,还不等她明知故问的询问来意,便被裴缙一把握住手腕。
“柏鸢,不好了……”
柏鸢低头看了看自己被对方抓握的手腕,感受着对方掌心的颤抖和指尖的冰冷。
手腕周围则因为对方大力抓握很快泛起一圈白印。
有点儿紧。
像被溺水之人当成救命稻草一般的力度不是那么容易挣脱。
但如果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先伸腿将他绊倒使其失去重心,也不是不可能……
柏鸢在心里模拟着应该用怎样的力度和姿势把人掀翻,才能达到懵逼但不伤脑的效果。
“我高考成绩好像出了大问题……”
下一秒,柏鸢又被少年带着明显压抑着哭腔和颤音的声音给拉了回来。
她抬眸看向裴缙,眸光微凝。
只见少年有些凌乱的头发贴在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珠晶莹剔透坠在发梢凝成一股,凭添了几分张皇失措的狼狈。
而那双蓝宝石似的眼眸,则像是刚哭过似的,眸光盈亮,眼尾一圈红潮。
仔细看去,下睫毛上还晕染了一层淡淡的水雾,将掉不掉的聚在一起,看得人心头都跟着一颤。
“……怎么办啊?”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裴缙的声音已经能听到明显的沙哑和失落。
两人的视线撞在一起,柏鸢定定地看着眼前心神不定、被吓到近乎褪色的裴缙,重又咽下即将说出口的真相和解释说明。
接着,她侧过身,让开门口的位置,低声说道:
“别急,你详细说说。”
裴缙不疑有他,点点头,紧跟着柏鸢进了房间,边走边将事情原原本本的重复了一遍。
“……我一开始也不相信,但他们都这么说,我一上午接了不通十个电话,你觉得我被人换卷子的可能性大,还是我考试没涂答题卡的可能性大?”
刚一进屋,裴缙就松开了柏鸢的手腕,焦虑的在屋子里走了一圈走一圈,抛出询问后,不等柏鸢回答,又接着往下说道:
“而且我刚才查成绩,发现所有科目竟然都是零分!”
“……所以?”柏鸢眸光紧跟着裴缙来回踱步的身影,欣赏着对方这炸毛炸成蒲公英似的模样,反问道。
裴缙表情严肃:“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柏鸢:“好消息?”
裴缙:“他们可能还不知道我没成绩的事情,竟然还给我打电话,说要提前录取我!虽然海启大学是去不了了,但京里大学和清北大学你觉得我应该选哪个?”
柏鸢:“……”
柏鸢:“坏消息呢?”
裴缙同情的看了柏鸢一眼,“他们说你也没考进前五十,上京里大学和清北大学的可能性很低。”
柏鸢:???
说到这里,裴缙又挺起胸膛,有些骄傲地扬了扬脑袋:
“不过他们承诺,只要我想,他们可以立刻让我进京里或是清北,哦,他们知道咱俩是一起的,还能顺带把你给录进去,你这是沾了我的光了!嘿嘿,不用谢!”
看着裴缙这副深信不疑的样子,柏鸢头上缓缓冒出一排省略号。
看给孩子骗成什么样了!!!
柏鸢反过来同情的看了裴缙一眼,旁敲侧击的提醒道:
“你觉得海启市常年稳坐第一名和第二名的人同时高考失利的可能性是多少?”
裴缙眉头一皱,发现此事并不简单:“所以你也觉得咱俩被换卷子的可能性最大,是吧?”
柏鸢:……谁跟你咱俩!
没发觉柏鸢越来越微妙的眼神,裴缙自顾自地分析道:
“敢换咱俩卷子且有这个实力的人不多,但这么做收益小风险大,还随时都有暴露的风险,你觉得他们是因为什么才愿意冒这个风险?商战?舆论战?有人准备同时对裴氏和柏氏下手?……”
见裴缙越说越离谱,柏鸢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那你有怀疑的人选吗?”
裴缙眸光一凛,郑重其事的点了下头,认真道:“不瞒你说,有三个。”
柏鸢:……
你有这个劲头,无论做什么事都会成功的!
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闲着也是闲着,柏鸢索性听裴缙把他那三个所谓的「怀疑对象」挨个盘算了一遍。
别说,推理的还真挺有道理。
第一个是裴氏商业竞争上常年的死对头,也是敌对公司,裴母以前就经常在裴缙耳边叨叨有关他们对裴氏的所作所闻,据说最近正因某个投标项目而跟裴母暗中较劲儿,由此,也顺理成章的成为裴缙的第一个怀疑对象。
裴缙:“……我合理怀疑他们要用我高考失利打舆论战炒跌裴氏股票造成股市震荡,然后balabalabala……”
柏鸢面无表情的听完,不说认可也不说不认可,只点了点头,干巴巴道:“下一位。”
第二个怀疑则跟商战无关,裴缙来京里前,曾因为某些事情跟他那些所谓的「朋友」们发生了争执。
当然,据裴缙自己所言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是朋友们被落了面子,心里头不舒服,于是恶作剧开玩笑报复回来而已。
虽然与今天的乌龙事件毫不相关,但听见裴缙这么说,柏鸢还是打起精神,微微正色,对此事额外关注道:
“他们以前也跟你开过这样的玩笑?”
“差不多吧?”裴缙回忆道,“时间太长记不清了,但小学时好像有人把我卷子换成了白卷,后来……后来应该是找回来了,不是什么大事,朋友之间开玩笑而已。”
虽然没有多少被人开玩笑的经历,但柏鸢也知道这种行为已经超过了所谓「开玩笑」的范畴。
怪不得裴缙听到招生办老师的话后反应会这么激烈,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别的,而是有人换他卷子冒名顶替。
她想。估计也就只有裴缙才会心大到把这种恶劣行为看做是无关紧要的小打小闹了。
柏鸢刚认识裴缙的时候,就知道他那些所谓的发小和朋友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过就是一群一边做低伏小讨好裴缙,一边毫无节制从他手里榨取资源的投机者。
只是当时碍于自己与裴缙也才刚认识不久,不方便过多插手和干预他自己的私人关系,也就只能作罢。
反正这种事情一个巴掌拍不响,据她所见裴缙也挺乐在其中的,她去从中说和反倒有挑拨离间的嫌疑。
平心而论,如果哪天裴缙突然窜出来说大院里这群人哪哪不好,一个个都是唯利是图的小人,让自己离他们远点儿,她也会觉得裴缙简直有那个大病。
小不小人她不知道吗?!这还用得着你说!
她自己的关系网,她交什么朋友认识什么人,跟裴缙有什么关系,他有什么权利对她指手画脚呢?
况且,裴缙则也不过就是多花点儿钱,多破费了些而已。
反正裴家家大业大,也不差这些开销。
等于花钱请一帮人哄着这位大少爷玩。
只要能把人哄高兴了,多花点儿就多花点儿吧。
当几天冤大头又少不了几块肉。
但那也只是建立在钱货两讫的基础上,大前提是柏鸢不知道还发生过这种性质极其恶劣的事情。
这事往浅了说,是一群在人嫌狗厌年纪的熊孩子不知轻重、无法无天,思想和认知尚未完全成熟,偶尔一拍脑袋做出点儿不计后果的事情。
这种事秦令征小时候也没少干,掐花捏鱼踹狗,那几年简直人见人烦。
管也好管,多挨几次揍就老实了。
这也就是裴缙这群发小小时候没在他们院长大,不然柏鸢揍个一两次就能给他们那些臭毛病全板过来。
但这事如果往深了说,就是人之初,性本恶。
大家都是街坊邻居,一个圈子里的人,这群小孩不会不知道裴母管裴缙管得有多严,对他的要求又有多高。
在其他孩子满院子撒野的年纪,裴缙就已经一天二十四小时连轴转的辗转于各个补习班和家教老师之间,这都是圈子里有目共睹的时期。
既然如此,他们就更应该知道裴缙如果拿着零分的白卷回去,又会招致裴母怎样的责骂和惩罚。
这不摆明了就是故意整裴缙,专门看他笑话呢么!
说不定裴缙被裴母骂的狗血淋头的时候,这群缺德孩子还正爬墙根听墙角看裴缙的热闹,一个个为自己的成果沾沾自喜呢!
“后来呢?”柏鸢问道,“你拿着空白卷子回家以后,阿姨怎么说?”
“时间太长,我都忘了。”裴缙摸着下巴回忆道,“从小到大我妈骂过我那么多回,我哪可能每句都记得住,我记得好像、好像……”
裴缙「好像」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最后无所谓的扯了扯嘴角,“反正我因为没看自己好卷子,被她骂了一顿,我该是什么成绩,我妈心里都有数,旁的也怪不到我头上。”
柏鸢点点头。
知子莫若母,裴母倒还明事理,从某种程度来说,也不算冤枉了裴缙。
看着裴缙这一脸地主家傻儿子的傻样,柏鸢也不对他能够突然醒悟抱多大希望,继续问道:
“他们最近有开过这种「玩笑」吗?”
“你是指换白卷?”裴缙不明所以的摇摇头,“没了,他们成绩不好,没考进海岚私高,再加上我出国那几年也断了联系,已经好久都没听过他们的消息了,现在跟我一起玩的是另一群人。”
柏鸢若有所思的应了一声,心中已经想出了个大概。
成绩差又怎么样?海岚私高也不是没有成绩差走后门上来的,无非就是分数上搞一些小动作,表面功夫看着漂亮而已。
应该是裴母亲自出手,把这些人隔绝在裴缙的交友圈子外了。
再加上裴缙也说这几年断了联系,就更加证实了柏鸢的猜想。
同在一个圈子,即便不在一个学校,也多的是有往一块儿凑的场合,哪可能真的说断联系就断联系。
就算裴缙人在国外不方便见面,三年前回国时,也应该像闻到蜂蜜的蜜蜂蝴蝶一样,闻着味儿就凑过来了,总不可能连见一面都做不到。
柏鸢更倾向于这些人已经被裴母清出了海启,再通过何种手段彻底建立干净了。
也就是裴缙想不通其中关窍,还真傻了吧唧的以为是长时间不联系和没在一所学校才渐渐疏远了。
也不想想他这么一块奶油浓厚、用料扎实、浑身上下散发着「一刀999稀有装备免费拿」、「不薅不是人」、「是兄弟就薅干到底」香甜气息的甜美小蛋糕,谁舍得只啃一口就松开呢?
今天的柏鸢同样在感同身受的为裴母扼腕。
这缺心眼的傻孩子,谁家摊上了都是个事儿!
就算在他们大院,裴缙也只能勉强跟周晟坐一桌。
不过这样一来,倒也是个问题。
柏鸢原本想着,若是还有人敢瞧着裴缙缺心眼搞这些下三滥的小动作,她就能借着这个机会和由头,把这些人一并收拾了。
如此一来,名正言顺,即便是裴缙也不好多说什么。
但现在看来,就只能另外再找机会了。
不然很大概率是她这边收拾人收拾了一半儿,裴缙那边儿一个高蹦出来,将他那些发小护在身后不说,还反过来埋怨她多管闲事。
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她可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裴缙要是不情愿、不配合,就她一个人白费功夫的折腾又有什么意思?
柏鸢眸光微敛,将此事记在心中,决定等找个合适的机会和时机再从长计议。
而后,她继续问道:
“那第三个人呢?”
第三……
说到这里,裴缙怔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
因为这第三个怀疑对象柏鸢也认识。
就是秦令征。
经过昨晚的经历和所见所闻。
裴缙有正当理由相信,秦令征会为了柏鸢,故意在暗中动手脚,给自己使绊子。
而他也是为数不多有能力做出这种事情的人之一,以及最大嫌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