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缙就跟被人捉奸在床似的缩在沙发角落,如临大敌的看着柏鸢。
他动作飞快的整理自己松垮不整的衣衫。
却因为实在太过紧张,手抖得不停。
直到系到最上面那颗扣子的时候死活找不到扣洞,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系错了扣子。
再扯着睡衣仔细一看,下边儿系上的也没说多结实,松松垮垮一扯就开,该漏的不该漏的地方一个不少。
衣摆更是因为他剧烈后撤的动作再次翻卷到腰和小腹的位置,露出不少在合理运动下练出的线条分明的薄肌。
总结起来一句话——
不如不穿。
尤其当他抬起头,看见柏鸢那件领口都工整熨烫过、找不出任何一丝褶皱、仿佛离开这里就将立刻奔赴大型晚宴的着装。
一如既往的优雅高贵,又在弥漫着暧昧气息的当下,带着一种强烈的禁欲气息。
与衣衫不整的自己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和视觉冲击。
更令裴缙为自己的反应而无地自容。
因为每次跟柏鸢在一起自己总归因为这样那样的事颜面尽失,在柏鸢面前出尽洋相,每每都在社死的边缘仰卧起坐,反复横跳。
有着三年丰富经验的裴缙也并不是毫无长进。
本着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不说不错的原则。
裴缙跟柏鸢错开目光,死死咬紧牙关低下头,不去看对方做何反应。
只一昧专心地重新解开睡衣的扣子,一颗颗扣好,再耐心的将睡衣衣摆掖进睡裤里,彻底断绝它再次上翻的可能。
期间,他感受到柏鸢的视线非但未从自己身上离开,还顺着他脑瓜顶上的旋儿,自上而下的寸寸扫过。
裴缙使劲儿磨了磨牙,恨得咬牙切齿。
可又因为身上这件极为合身的贴身睡衣不敢有额外的大动作,唯恐再被对方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地方。
所以只能偶尔微抬脑袋,用小刀似的眼神狠狠刮柏鸢一眼。
柏鸢有条不紊地平复呼吸,将裴缙的各种反应和小动作尽收眼底。
她与裴缙的想法趋同,在她的计划里,同样没有这么快就跟裴缙发生什么的打算。
只不过,她对擦枪走火这件事情并不像裴缙那么忌讳,就算两人刚才因为气血方刚而真的发生点儿什么,她也无所谓,主要还是讲究一个顺理成章和水到渠成。
正常的生理反应,顾虑那么多干什么?只要你情我愿,没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
所以在刚刚的过程里,柏鸢更多的则是秉持一种默许的态度。
否则她完全可以随时推开裴缙,没必要等到现在。
况且,她也确实承认,这种从未有过的新奇体验,在有了裴缙那张脸和反应的加持下,令她产生了些许意动。
她想。要怪也只能怪裴缙刚才喘得有点儿好听,就跟正在融化的黄油芝士似的,听得时间一长,会把持不住也是人之常情。
她的视线落在裴缙脖颈上的白和腹部薄肌的轮廓线上,指尖微动着回忆了一下刚刚的手感,看向对方的目光里带着些许食髓知味的意犹未尽。
不过,既然裴缙已经主动叫停,打破了恰到好处的气氛,并且对婚前性行为表明了绝对否认的态度,柏鸢也就没了继续下去的意思。
只是想着裴缙跳脚的模样无论看过即几遍都依旧有趣,于是又在他即将理顺睡衣最后一丝褶皱的时候,冷不丁开口道:
“需要我帮你吗?”
如愿以偿看到裴缙蓦然抬头看向自己时那剧烈震动的瞳孔,柏鸢轻笑了一声,胳膊搭在沙发上,微微偏头抵在手背上,用她以往不会用到的「越界」方式,故意压低声音暗含深意地说道:
“你知道吗?即使不……也可以帮你……”
未发声的地方仅仅只是做出了不那么明显的口型,就足以令裴缙轰得一声在原地爆炸,将刚消散了那么点儿的暧昧气氛又重新拉了回来。
只听见「嘭——」地一声。
在听清楚柏鸢说了什么并理解了对方的意思后,裴缙就跟只碰了黄瓜的猫似的弹射起步,炸着毛从沙发一下子摔在地上。
他先是手脚并用的后退了几步,接着又连滚带爬的飞速与柏鸢拉开更大的距离。
“说什么呢你!!!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你在说什么啊!!!!”
裴缙有些崩溃地冲柏鸢吱哇乱叫,要不是手边没有抱枕之类的东西,估计全都得一股脑地招呼在柏鸢身上。
如愿以偿瞧见裴缙这狼狈不堪的模样,柏鸢有心故意逗他,装作不知道:
“没听清?我说我可以——”
“啊啊啊啊啊出去!!!离开我的房间——!!!立刻!马上!走出去!!!!退!退!退!!!”
不给柏鸢再次说出并让自己看到那几个字的机会,裴缙惊恐地发出尖锐爆鸣。
柏鸢看着裴缙羞愤欲绝的模样,欣赏了自己的成果。
直到眼看再不走裴缙都快扑上来咬她跟她同归于尽了,这才熄了继续逗他的心思,不紧不慢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整了整衣服上并不存在的褶皱,对裴缙颔首道:
“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再来看你。”
说完便干脆利落、不带一点儿留恋的离开了房间,仿佛刚才那个在主动越界将压力给到裴缙的举动只是错觉,动作麻利得反倒令裴缙有些瞠目结舌。
柏鸢走后,房间重新归于寂静。
裴缙终于能摊开手将脸深深埋进掌心里,双眼如同电蚊香一般转圈圈,头顶冒出一股又一股源源不断地热气。
都说了要留到婚后柏鸢她还——
裴缙愤愤地想着。
简直用心险恶!!!
还好他意志坚定成功抵挡住了诱惑,扞卫了婚姻的神圣和不可侵犯。
他合该为此获得表彰!!!
柏鸢虽走,但身体的反应却并未消退。
经此一遭,在没了顾虑后,裴缙手脚发软地从地上爬起来,先拖着摔疼了的腿到门边谨慎将门反锁。
听见锁芯里落锁的声音后,这才如释重负地放下心来,脱力地拖着疲惫的身躯进入卫生间洗冷水澡,借此平复身体的燥热与冲动。
等他从卫生间出来后,刚被柏鸢一点点吹干的头发又再次被打湿,湿哒哒的垂下来,发梢坠着沉甸甸的水珠。
裴缙短短一天内经历的事情实在太多,早就已经身心俱疲,脑袋一空下来立刻昏昏沉沉。
他用吸水毛巾胡乱擦了两把草草了事,也顾不得再重新吹干头发,就这么湿着往床上一栽歪,如坠云朵般陷入柔软的大床上。
几乎在脑袋刚挨上枕头的瞬间,便俩眼一闭沉沉地睡了过去。
翌日。
天蒙蒙亮,东方吐出了鱼肚白。
街上行人三三两两,菜市场的小贩们哈气连天地推着挂满晨露的菜车进入各自的摊位。
世界就仿佛刚开始运转的机器般,发出些许微弱的、启动时的响声,以此迎接崭新一天的到来,如此安逸和美好……
——嘭!!!!!
凭空一声巨响,震得桌上未喝完的半杯酒都跟着摇晃,金鼎俱乐部六六六包厢的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靠!谁啊!!!!”
“吃饱了撑的一大清早找茬是吧?!!!”
这巨大的响动立刻引起了一屋子因宿醉后被吵醒人的不满。
无视其他人的抱怨,来人大踏步走进包厢,双手插兜昂首阔步地环视一圈,将包厢内的景象尽收眼底。
包厢内酒气冲天。
昨天晚上,这一屋子的人没少被裴缙灌酒。
啤的白的掺在一起,就跟蒙汗药没什么区别。
散落了一地的空瓶子被同样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人搂在怀里。
呼噜声此起彼伏,让人仿佛有置身猪圈的错觉。
不知道的还以为孙猴子刚大闹完蟠桃会,睡了一屋子被瞌睡虫迷晕后睡得东倒西歪、毫无形象、不省人事的倒霉蛋。
是但凡家里老人看上一眼就能气得当场脑溢血,还得拼着一口气举起拐杖一人头上削一闷棍的程度。
听到踢门的声响后,不少人嘟嘟囔囔的搂着酒瓶子翻了个身,哼骂骂咧咧地发出不满的声音。
大多数人选择俩耳朵一捂换个姿势继续睡。
只有少数几个人撑着上下打架的眼皮,十分喜感的往门口看了一眼。
依稀瞧见有人影进来,奈何脑子不清醒,连带着天花板和四周的景象一起跟着摇晃,眯着眼睛看了半天也没看清来人是谁。
“你特么谁啊?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知道这里头都是什么人吗?”
反正这里头睡的都是大院里有名有姓的人物,只要不是对上自己亲爹亲妈,管他来者何人,闭着眼睛一顿臭骂就行了。
骂对了是找死,骂错了也活该是你受着,没地方说理去,就是这么霸道。
想到这里,说话的那人又大着舌头继续恐吓道:
“赶紧滚,再不滚等老子爬起来弄死你!!!”
“哦?这是什么地方啊?你们是谁啊?”
听到对方充满威胁意味的话语,来人并未向预想中那样露出惶恐的表情退出房间反而轻笑出声。
爽朗的男声悦耳清脆、自信从容,自信从容地迎着对方的视线站在原地,身姿挺拔如松,给人一种稳若泰山、一身正气的感觉。
他仿佛根本不把这些恐吓放在眼里般,眉眼间扬起一抹玩味的调笑,有恃无恐地扫了对方一眼,慢悠悠说道:
“——你要怎么弄死我啊?”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躺在地上的人先是一僵,揉揉眼睛仔细看去,待看清对方的容貌后,又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靠……少卿啊,没事装什么神弄什么鬼,吓死老子了……我还以为是……”
他还以为是秦令征听到柏鸢带裴缙回来的消息,从军校杀回来了呢。
地上的人仰头埋怨了几句,又重新躺下来,在地上伸了个懒腰,嫌弃地摆摆手,哄苍蝇似的赶人:
“去去去!一边儿去!别打扰你爹我睡觉。”
“昨天叫你你不来,今天一早来扰人清梦,明天你搬亦程家那狗窝里住得了!”
“就是,好狗不乱叫!”
面对这群损友的嫌弃和埋汰,卫少卿置若罔闻。
只见他笑盈盈地从衣兜里掏出个红皮小本子,又从令一边口袋里拿出根碳素笔,把笔后头往自己肚子上一怼,啪嗒一声按开后,这才慢条斯理地翻来手中的小册子,有模有样的环顾一圈,低头在本子上记道:
“聚众饮酒:刘昂、王越圻、沈清洋、宋时川、顾非……共计十三人。”
刷刷落笔的同时,嘴上还振振有词地通读了一遍,声音刚好能让在场的所有人听得一清二楚。
被点到名字的人满不在乎的嗤笑一声,干脆就这么撑着头,大咧咧道:
“呦,大家都来看看,咱院风纪大队长重出江湖,你别说,狗头高帽瞧着还挺板正。”
还有人哈哈笑道:
“喝酒怎么了?咱哥几个都成年了,早就不是上学时被你堵在厕所里抓吸烟、堵在墙角抓逃课那会儿了。”
“卫大人,时代变了!!!”
还有人贱兮兮地主动凑过来,阴阳怪气道:
“起子哥,我喝了四瓶啤的三杯白的,你给我记详细点儿呗!”
甚至有人当场玩起了梗:
“遭了!来抓了!来的是谁?卫少卿!那没事了,都散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嗝……”
“大胆!怎能用前朝的剑斩本朝的官!!!”
“少卿,听我一句劝,你来没用……”
瞧见这一屋子人嬉皮笑脸半点儿都不怕自己的模样,卫少卿并未因此恼怒,也没就此作罢,而是依旧坚持写完了这行的最后一个字这才重新抬起头。
只见他一副「尔等凡夫俗子,岂知我辈」神通的模样,用怜悯地目光看着他们,往旁边挪了一步,让开身后的位置,将一直被自己挡住的人影露了出来。
“他来没用,那我呢?”
一道清冷的女声响起,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中。
刻入骨髓的声音,即便醉得再厉害,也能在听到一瞬间醉意全无,猛然清醒。
话音落地,原本正哄笑着的喧闹包厢骤然坠入冰点,戛然而止,整个空间都陷入了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中,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