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酥：“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对面的年轻人没应答。
只是叫婆婆煮馄钝给她。
他抬起右手来给她倒茶，骨节分明的左手就放在桌上，离她不远。
齐酥抓了他的左手过来摸了摸。
很好，那人没什么反应。
她抓着那手送到唇边亲了一下。
那人看了她一眼，茶盏放下，依然沉默。
齐酥于是抓着那手，嗷呜咬了一口。
这次，他手没有放开。
只是开口说话了，语气凉凉淡淡。
“心情本来不错，何必装作郁郁寡欢的样子？”
齐酥：“啊，你看出来啦？可人家真的郁郁寡欢。”
“哦，何事郁郁寡欢？”
“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昨天我们见面的时候，我还是齐三娘子。今天再见，嘤，我已经是不知名的私生子了！”
云无翳：“……”
她哭的太假。
他安慰都不知道怎么安慰。
齐酥哭了两声，见他没有反应。
抓起他的手往脸上贴了贴。
“你莫不是嫌弃我了？”
云无翳叹了口气。
“你又不难过。”
齐酥：“哼，你就不能装装样子安抚一下我么？”
云无翳静静地看着她。
“我已经在这里了。”
在这里，就是安抚。
齐酥：……也对，再作就不礼貌了。
她端起他给自己倒的茶，跟他的杯子碰了下。
“那谢谢你哟。”
其实，她还是有一点难过的。
就在今天，知道她不是纪姨娘亲生的女儿，而是从不知道的地方带回去的一个婴孩之后。
心里住着的小姑娘长长叹了口气。
彻底放下了。
姨娘不爱她，不是因为她不够好，不够努力。
而是因为，她不是姨娘的亲女儿。
所以，她付出的再多，姨娘都不爱她。
真正的齐三娘子，那个可怜的小女婴，刚出生没多久，就死在发配去往乡下的路上。
抱养回来的这个孩子，只是一件工具，一张可能返回乾京的门票。
门票而已，费什么心神好好抚养？
饿不死，能长大也就是了。
没有亲人没关系，她还有自己。以后，她会好好爱自己，为自己遮风挡雨。
…
“你为什么会知道祝婆婆？”齐酥好奇地看着对面的人。
岐山王殿下是个妙人。
昨天大约是怕齐酥与纪姨娘决裂，心中太过难过，所以把祝婆婆的地址告诉了她。
接下来的进展倒好。
纪姨娘与齐酥根本没有母女关系，这不是决裂，而是直接断亲了。
她圆滚滚的乌黑眼珠一眨不眨看着他。
云无翳指尖无意识地抚了抚茶盏。
垂下眼睫。
“偶然发现的。”
切，明明是不想说。罢了。
热腾腾的馄钝端上来。
齐酥撒了葱花、胡椒、一点点香菜。
“那么我就开动了！”她看着云无翳宣布。
这碗馄钝，明显是比他管用的。
馄钝还没吃完，满足的笑意已经浮上眼角。
云无翳用那只被齐酥啃了一口的手，拿起帕子给她擦了擦嘴角。
“过几日，太子约我去郊外爬山。你若有闲暇，就一起来吧。”
齐酥眨眨眼。
“……爬山？太子？”
云无翳：“皇帝赏了我不少奴仆，混在其中，不会碍眼。”
这个不是重点。
重点是——
“现在才刚出了正月，乾京附近的山都是光秃秃的，有什么好爬？”
云无翳：“不过是找个借口罢了。太子在沅香山附近有座别院，爬山是假，宴饮聚会是真。”
原来如此。
太子的别院，定然值得一去。
齐酥：“好啊好啊，那就麻烦云公子了。”
云无翳伸手，在她头顶摸了摸。
“我先走了。”
齐酥抓住他的手，扯下来抱在怀里。
像撸着一只猫儿那样撸了撸。
“你就是过来陪我吃了个馄饨么？你自己又不吃的。”
云无翳：“我喝了茶。”
京中诸事毫无乐趣。他就是趁着闲暇出来走走。
见她没什么事，也就放心了。
。
二月初六。
太子邀约岐山王去沅香山踏青，五皇子作陪。
马车自大相国寺驶来，一路出了城，到达沅香山脚下。
这座山上因为建有太子别院，寻常人等不能靠近。
因而很是幽静，是一处聚会的好地点。
太子亲自在山前迎接。
见岐山王从马车上下来，身上穿着的正是当日他送去的常服之后。
太子脸上笑容顿时就真切多了。
“算下来，距离上次我们兄弟一起爬山，已经过去七八年了。”
太子拍了拍云无翳的肩头。
“你这次能回乾京，孤是真的开心。”
既然说要爬山，自然要真的爬一爬。
毕竟身边耳目众多，皇帝虽然信重太子，也不能一点掩饰不做，直接拉出一派结党的架势来。
云无翳与太子寒暄过后，目光往后看。
落在后面的太子舍人齐元朗身上。
身穿蓝色常服的齐元朗正觉得有些诧异，面前岐山王已经移开了视线。
仿佛只是随意一瞥而已。
齐元朗将那一点诧异压下。
心中暗忖，他之前与岐山王，并没有什么交集吧。
…
一行人顺着山阶小道行到半山腰，爬山任务算是完成。
就转而回了山间别院。
一处幽静庭院内。
齐酥穿着护卫的衣服，头发都束进帽子里。
脸蛋抹得焦黄。
她自觉自己的装扮丢进一旁的护卫大哥堆里面，完全看不出异常。
唯一的缺漏就是——
“喂，这个你吃不吃？”小和尚清衍，托着一盘子点心凑到她面前。
齐酥：“……你理我远一点，我暴露了都是你害得。”
清衍看了她一眼。
“你现在涂得亲娘都不认识，谁能认出你来？”
说完之后，他突然沉默了。
脸上浮现羞愧的神色。
“阿弥陀佛，对不住施主。小僧是无心之失。”
呵，看来她那点子私事，现在是已经传遍岐山王的整个朋友圈了。
齐酥从他手里的点心盘子里，捏了一块绿豆糕出来。
“谢了。”
岐山王要跟太子爬山。
爬山不需要这么多人跟着，剩下的随从就先在园子里候着。
用齐酥的话来说，这别院大的像个植物园，不愧是骄奢淫逸的封建阶级。
他们作为岐山王的不重要护卫，从山脚下直接就拐进了山间别院。
一来就被客客气气请进了专门待客的院子里。
清衍又凑近了一点。
“有件事情，玄鸟托我告诉你。还说请你一定要沉住气，不要做出什么疯癫失礼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