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甩开那老嬷嬷抓着他的手。
眼睛里还带来笑意。
“我还有事，就到此为止吧。”
到此为止？我让你到此为止！
老嬷嬷伸手又要扇过来，却被那看起来清瘦苍白的年轻人抓住了手腕。
“好心地劝告你，不要再纠缠。”
这真的是好心劝告了。他一般不会劝告人，除非心情很好的时候。
老嬷嬷显然没理会他的意思。
嘴里骂骂咧咧，对他又拉又拽。
那就没办法了。
你自己太蠢了。
只可惜这附近没有水，弄死的尸体不能扔到水里去。不过没关系，有竹林，丢到林子里也一样。
沈清瑜捏了捏手指。
然后双手掐住老嬷嬷脖颈上，用力扣合。
就像他以往无数次做的那样。
但是这次，居然失败了。
他的手臂，确切说，他的身体，好像突然没了力气。
别说掐死一个老妇人，就算掐死一只鸡，都不太可能了。
年轻人清秀的脸上失去了笑意。
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手指。
一记耳光又甩到了脸上。
老嬷嬷这回面色涨红，情绪很激动。
本还对刚才那小丫头说的话有些怀疑。
没想到——
没想到这小子居然真的对老妇人们有怪癖！
。
宴席过半，宋六郎离了席。
在仆人的指引下，来到青黛院附近。
周遭已经被清了场，所有无关人等都不允许靠近。
竹林底下，一个穿着婢女衣服的高瘦男子，正盘腿坐在青石上。
他垂着眼，翻来覆去地看自己的手掌。
好似那手掌上突然开了一朵花。
…
宋六郎的脚步在这人面前停下来。
那人抬起头。
“啊嘞，你来了。那我能走了吧？”
他从青石上跳下来。
宋六郎伸手把他拦下来，神情阴沉。
“我听人说，你想擅自闯入女宾客所在的青黛院。”
擅自闯入。
啧啧啧。若不是方才出了点意外，他的身体突然不听使唤了。
一个区区的青黛院，他早就进去了。
沈清瑜脸上露出诚恳的表情。
“听说孙老夫人来了，之前孙二郎的事情我很抱歉。想当面向她致歉，表达哀思。”
当面致歉？
宋六郎嘲讽的扯了扯嘴角。
“你是想当面看看，这丧子的老妇人被你刺激之后，有多疯狂，有多痛苦吧？”
被他看穿了。
沈清瑜不装了。
“既然你来了，那你就跟我一起去吧。毕竟，我们俩都是元凶。你可是夺人之爱的主谋啊！他若不是跟你争风吃醋，又怎会被人打死呢？”
宋六郎被他刺激的，明显火气上涨。
他闭了闭眼，把怒意强行压下去。
“你该回去吃药了。”
沈清瑜叹了口气，又把手掌举起来。
“六郎，我中毒了，是真的。”
宋六郎面无表情。
“来人，把沈公子好好送回去。再加二十个人，在外面好好守着他。若是这次，人再跑出来，你们全都滚出宋园去。”
沈清瑜被护卫们围住，却也不显得紧张。
还有心情笑了笑。
“好吧，你不让去就不去。但是有件事，你一定要答应我。否则，六郎，我发誓，你接下来的半年，都不会好过。”
宋六郎：“……什么事？”
这是个疯子。
他说的话，他不能不听，却也不能全听。
沈清瑜：“我听人说，绣衣使有位千户大人来了宋园。那人风姿秀逸，我想看一眼从帝京来的俊秀人物。”
宋六郎下意识就想拒绝。
沈清瑜对他摇了摇手指，“你想清楚。”
宋六郎抿唇。
半晌后说：“我去请示祖父。”
沈清瑜露出笑颜。
“那你快去。”
宋六郎定定看着他。
“小叔父，你知道今天是什么场合，对么？”
沈清瑜：“当然。我只是远远的看一眼，绝不惹事。你知道，我答应的事，必会遵守。”
宋六郎看了他片刻，点头离开。
…
说要看一眼。
沈清瑜便真的只看了一眼，便兴趣缺缺地移开视线。
不过是个男人。
长得太文弱，不如他的容貌。
又问：“他旁边那女人是谁？”
宋六郎咬着牙，压低声音。
“我告诉你，想都别想。”
沈清瑜：“哦？我本来觉得，她也不过如此，不如孙家的小美人好看啊。但你这么在意，不如我想个办法，跟她亲近亲近。”
宋六郎：“沈、清、瑜！你答应了我什么？”
沈清瑜：“逗你玩呢。我对木头美人没什么兴趣。”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孙家的美人。
两人在廊下待了片刻。
宋六郎要带他走，沈清瑜不愿意。
“六郎，我腿软，走不动。不如你背我？”
宋六郎……
眼里的刀子如果有实体，已经把对面的煞笔剁成肉酱了。
沈清瑜看着他铁青的脸色，笑道：
“不背也行。你还记得孙二的夫人么？”
孙二的夫人？
孙二因沈清瑜而死。
为了保他，害得宋六郎也跌进泥坑里，落了个好男风，品德不正的评语。
家丑不能外扬。黄泥掉进裤兜里，他辩也不能辩。
沈清瑜好心提醒：“就是那位从帝京伯府嫁过来的，容貌绝盛的小娘子。”
宋六郎：“你问她做什么？”
沈清瑜态度诚恳。
“我突然想起来，我害她死了丈夫，良心不安。你去跟老爷子说说，我打算娶她为妻，以作弥补。”
宋六郎……
片刻后，冷笑一声。
“死了这条心吧！孙二死后，那小娘子被送进青云庵里，听说前些时日青云庵大火，已经烧没了。”
哦？这倒是有意思了。
难不成，他今天见到的是一只鬼？
这反而更有趣了呀。沈清瑜眼睛弯起。
。
宋园的晚宴持续了整夜。
有人面色忧愁。
有人得偿所愿。
有人春风得意。
天亮的时候，从青川传来消息，西戎攻打青川，青川战事危急。
青川城，向附近诸城求援。
…
天光蒙蒙亮，丹宁城的城池像盘踞在北方的巨兽，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四天的日夜兼程之后，终于赶到了丹宁城。
马队为首的人，全身裹在黑斗篷里。
他勒马悬停，抬眼看了看前方不远处的城池。
旁边紧随着他的护卫也勒住了马。
低声询问：“大师，可是要休息片刻？”
满身冰雪的年轻人并不言语。
几日风雪兼程，他脸上有了些倦色。面色苍白，那双本就幽黑的眸子，越发寒气冷冽。
身上的气势也越来越不好亲近。
道慈抬头看着不远处的巍峨城池。
只怕青川战事的消息已经传到丹宁。
这一路上，最困难的关卡，就在眼前了。
他甩动马鞭。
“进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