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羡青是前脚走的。
叶臻后脚就来了。
大清早的,玉水院的门口就吵闹得让人无法安睡。
黎舒舒只能从床上爬起来,略带几分怨气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都怪路羡青,一找到机会就拼命折磨她。
不把她折磨得痛哭求饶,他肯定是歇不下来的。
黎舒舒揉着腰,推开房间的门。
入目的,便是一群路府护卫将叶臻层层围住,却又没有一个人敢上前真正阻止。
叶臻见到她,举起手中的嗓子,盈盈一笑,“早啊。”
“小侄女。”
黎舒舒觉得脑袋疼,觉没睡够,实在不想应付眼前这个麻烦。
可叶臻阔步走进了玉水院里。
先是环视一圈后,才摇摇头,“路羡青就让你住在这样的地方?”
“当真委屈。”
“那以皇叔看,我应该住在什么样的地方呢?”
叶臻回过头,一步一步靠近她。
边走边描述着,“你堂堂公主,怎么也该住在一个万亩林园之中吧,倚山傍水,风景卓绝,远离嘈杂。”
黎舒舒是站在房间门口的。
看他走过来,立刻抬起手阻止,“皇叔,这里是我房间,你不方便进来。”
“在门口稍等片刻吧。”
说罢,她转身关上门,用最快的速度梳洗穿衣。
一切妥当后,才重新将门打开。
此时,叶臻已经坐在了她最喜欢的躺椅上。
他那悠闲的模样,仿佛真的只是来找她闲聊打发时间的。
可黎舒舒不傻。
叶臻从前从不登门,如今路羡青刚走,他就不请自来。
别说路羡青那么隐晦的身世都能掌握的人,又怎么可能不知道黎舒舒身上发生的事。
无论真情假意。
叶臻想要她,一定不止是只想要她而已。
她双手抱在胸前,一脸轻松地走过去,当真闲聊了起来,“今日怎么有空?”
“本王日日都有空,只不过从前不方便而已。”
黎舒舒摇摇头,否认道:“你入路府就像进自家门一样,看不出来有什么不方便的。”
叶臻用一只手撑着身子,侧头看过来。
“有什么话,说吧。”
“没什么话。”
黎舒舒耸肩一笑,“是吗?那我回去了。皇叔要是喜欢这里,就多待一会。”
顿了顿,她强调,“不过天黑之前得离开。”
“你一个外男,不方便。”
黎舒舒都没坐下,转头就要走。
叶臻即使开口叫住了她,“听说冯舒兰入宫了?”
“皇叔消息太滞后了吧。她入宫都一个多月了。”
黎舒舒背对着人,懒得同他啰嗦的模样。
“你就不怕?”
“怕什么?怕冯舒兰报复?”
她循循回过头,真诚地反问:“陛下尚且不能奈我何,她能?”
这话之中,藏了什么隐喻。
叶臻瞬间就明白了。
可他却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满脸愤然地说,“都是那路羡青不知检点惹得情债。”
“到头来受苦的人却是你。”
“映月,你当真不该嫁他。”
这话,黎舒舒已经不知道听了多少次了。
从前她只是单纯地以为,叶臻左右不过是在挑拨她和路羡青之间的关系。
直到她清楚地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后,她才意识到,这话不简单。
她长叹一口气,坐到了叶臻的旁边。
黎舒舒扯着嗓子,将院中所有的人都屏退了。
包括她的三个贴身丫鬟。
“皇叔,开门见山吧。”
“何必在我这里兜圈子呢?你今日来,究竟所为何事。”
一时间,叶臻没有言语。
他似乎是在观察着眼前人。
总觉得她和之前不太一样,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但如今又多了几分什么。
是什么,叶臻看不明白。
“听说,容琳去了东宫?”
他试探着问了一句。
黎舒舒并不想同他迂回,直接点破,“这不是更何皇叔的意吗?”
“与其让她在路府试图策反路羡青,不如让她直接待在太子旁边,若是她得手了,御都那么多皇子,必定要乱。”
“皇叔不就是想,坐收渔翁之利嘛。”
话,说的只能这么直白了。
若是叶臻还要装蒜,她也不想再应付了。
没想到叶臻却大声地笑了起来,笑得连肩膀都在耸动。
仿佛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
而黎舒舒始终沉默的,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等他笑过后,他突然收敛起表情,“你如此聪慧,只囿于后宅里,真的甘心吗?”
终于,他的重点来了。
黎舒舒再次将手抱在胸前,反问道:“甘心至少能活。”
“不甘心,又能怎么样呢?”
不等叶臻开口,她继续问,“难不成,还能跟皇叔一起,共谋天下大事吗?”
叶臻知道她 一向直白。
却没想到她竟然直白到如此地步。
这番大逆不道的话,就像家常一样脱口而出。
就连叶臻都后背一凉,轻声提醒,“映月,隔墙有耳。”
“皇叔几次三番同我扯上关系,你都不怕陛下怀疑的剑落在你身上,我怕什么?”
叶臻自然是不得已。
他有野心,那就需要同样的实力支撑住他的野心。
眼下陛下因为忌惮万家,将身边最值得信任的万家军调离御都,这是他的机会。
只不过,一个无权无势的闲散王爷,又如何能争夺呢?
他需要的,是兵,是肯为他杀人夺权的兵。
黎舒舒揭开他的面具,“我知道皇叔你想要什么。”
她耸耸肩,“但是很遗憾,我也并不知道那三万大军在什么地方。”
“即便知道,你觉得他们肯为了你,以命相搏吗?”
叶臻是瞬间就从她的话语里回过神来的。
不愧是卧薪尝胆数年的人。
此刻半点没有因为她的话而露怯。
反而淡然地说,“会不会为了我不清楚。”
“不过你知道,当初我找上容琳的时候,她几乎想都没想就同意了我的计划。”
叶臻折扇一首,“你知道为什么吗?”
黎舒舒冷眼看着她。
“因为,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
“黎舒舒,那个人,同样也是你的敌人。”
“你不该忘记的。”
在那一刻,黎舒舒的心里并没有半分仇恨。
因为她不是原身,更没有对这些事情的记忆。
但她却似乎在一霎看清了自己的内心。
路羡青也同样知道那三万大军的存在,却从没想过利用自己去做所谓的复仇。
他甚至想要一直瞒着她,不让她牵涉其中。
原来,这便是他和路羡青的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