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军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这里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徒留下地上的一滩血渍，在不断提醒着黎舒舒，万怡蓉已经死了。
路羡青走到她的面前，拉起她的手，“回家吧。”
在马车上的时候，黎舒舒都表现得很镇定。
直到回到路府，回了玉水院。
黎舒舒直接扑进了路羡青的怀抱里，用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脖子。
或许是感觉到了黎舒舒的异常，路羡青什么也没解释。
只是回抱着她，用手轻抚着她的后背。
“好残酷。”
良久后，黎舒舒终于感叹了一句。
路羡青的声音就环绕在她的耳边，“这仅仅是刚开始。”
“你还没有做好入局的准备，却已经成为了局中人。”
她摇摇头，否认道：“或许从一开始，真正的黎舒舒就是局中人了。只不过，被我这个替代者忘记了而已。”
黎舒舒仰起头，近距离地盯着他看。
随后才问，“今日的事，你早知道了吧。”
路羡青并没有否认。
“那你也知道万贵妃早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他继续点着头。
只不过脸上闪过一丝愧疚和歉意，“舒舒，皇后知道了万贵妃见过你的事，她今日，只有死才能保全你。”
黎舒舒用手反指着自己，“保全我？”
“到底为什么要保全我？路羡青你知道什么，都告诉我好不好？”
他看了她良久，终于下定了决心。
轻声道：“如今，也没有再瞒着你的必要了。”
路羡青拉着人走到软榻上坐着，又把她护在怀里。
他的头顶就在黎舒舒的头顶，下巴时不时蹭一蹭她的头发。
“今日之事，的确是万贵妃拜托我的。她说无论如何，都要在你们之保下一个人。”
“她已经没有退路了，与其日日在后宫被人折磨，不如用她的命，换你的活路。”
“所以你是已经答应了，帮万家了？”
这下子，路羡青终于摇头了。
“我是在帮你。”
“帮你黎舒舒。”
他没有说完。
但黎舒舒知道，路羡青真正想要帮助的人，是黎家。
她没有隐瞒地说出，“今日万贵妃告诉我，当年黎大将军之所以会被陛下忌惮，是因为他想保下夏家。”
“她连这个都同你说了？”
路羡青虽然轻笑了一声，但却有种寂寥的落寞。
“看样子，她是真的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你的身上了。”
“是啊，可我一个养女，究竟又能做什么呢？”
话音落地，沉默接踵而来。
两个人都没有谁再说话，仿佛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路羡青突然将手担在她的肩膀上，形成了一个很好的支撑，“接下来我要说的话。”
“你做好准备了吗？”
黎舒舒微微颔首。
“黎大将军和陛下，确实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陛下曾经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七皇子，皇位跟他没有半分关系。”
“先皇曾瞩意大皇子做太子。不过因为你父亲年少有为，在军中屡立战功，先皇因此才注意到了和你父亲私交甚好的七皇子。”
“可以说，是因为你父亲的关系，才让陛下有了在先皇面前表现的机会。”
“据我父亲说，当年皇位的争夺，那是刀山火海里走过不知道多少遍的。最后所有的人都败在了你父亲的手里。”
黎舒舒只知道原身的父亲是个大将军，却不知道陛下的皇位他奉献了这等功勋。
可明明是相互扶持的两个人，又为何会走到那一步？
“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陛下会对黎家军动手？”
“功高盖主？”
黎舒舒猜测如是。
可路羡青却否认了，“当年陛下坐上皇位，你父亲便自请成为禁军。目的就是为了防止有一天被陛下猜忌。”
“只不过，或许就连你父亲也没有想到，整日心怀天下的圣明之人，不过就是个小肚鸡肠，心狠手辣的角色。”
“他们两个人真正的分歧，并不在意你父亲想要保下夏家，而是因为黎家军。”
黎舒舒从她怀里坐起来。
眼神急切地望向他。
“黎将军成为了禁军统领，可是黎家军依然驻守北部边疆，虽然换了主将，甚至换了名字。可他们始终只认你父亲一人。”
“这，才是真正激怒到陛下的原因。”
“是因为他觉得，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黎舒舒猜测。
路羡青点头认同。
“你父亲在被派往科尔默城的时候，或许已经料到了自己的结局。”
“所以，他将你留在了御都内，就是为了保全你的性命。”
黎舒舒听出了话里的漏洞。
她追问道：“陛下连十万黎家军都不怕，难道还会怕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
路羡青看着她，咬了咬后槽牙。
黎舒舒这才意识到，刚才他说的，不过是往事。
接下来他要说的，才是和今时今日有关的最重要的故事。
“你说得对，他确实不怕你，更有意想要杀了你。可是你的父亲，为你铺好了一条路。”
黎舒舒的拳头瞬间握紧。
她有预感，黎大将军留下的这条路，是为今唯一破局的方法。
路羡青的声音始终平静，可是在这一刻，也还是展露出了一丝的激动。
“当初留在科尔默城的黎家军，一共十万。可最后战报上死亡的士兵，只有七万。”
“少了三万？”
路羡青几不可见地动了动下巴。
“这三万人，是黎家军最精锐的部队。一人顶十人的战斗力。却至今寻无踪迹。”
黎舒舒立刻明白了什么。
瞪大眼睛问，“陛下是因为忌惮这三万人，所以才迟迟不杀我的？”
“是，也不是。”
“逃走的三万精锐，皆是黎将军心腹。这些人若是发动叛乱，王朝覆灭便是轻而易举的事。”
他顿了顿，“他不杀你，一方面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名声。”
“另一方面，是想用你来威胁剩下的黎家军不敢轻举妄动。”
“说到底，你在他的眼里只是一个人质。”
“一个能保他性命的人质。”
黎舒舒在这一刻终于恍然大悟了。
原来，路羡青不让她寻死的原因，竟然牵扯的是黎家军和曾经的恩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