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离去的那个日子,悄无声息,没有惊动任何人,包括叶随。
他直至看到办公室桌上的那封信,才得知老板已离去。
这一别,并非短短一个月或一年。
而是长达三年的时光。
三年后的夏日,蝉鸣声在院子的树上喧嚣不已,叶随坐在二楼房中的窗边,聚精会神地算着账本。
他这个代理店长,一做就是三年,老板依旧不知所踪。
他想要回去看看拉提姆,却因为繁忙的日程而一拖再拖。
这三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但也改变了许多事情。
今日,慕云城城主不幸离世,其葬礼举办得隆重而庄伟。
城主的独子手捧灵柩,从繁华的正街缓缓走过,出城而去。
叶随恰逢闲暇时光,坐在阁楼上远眺。
楼下食客喧嚣,喧闹声不自觉地飘入叶随耳中。
据说,慕云城主之死颇为蹊跷,并非自然离世。
叶随并不了解其中的曲折,瞥了几眼后便收回目光,专心埋头核算收支账目。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楼下响起,门被猛地推开。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叶随不用猜也知是谁。
除了乌酒,谁会有如此大的脚步声。
“叶随,咱们出去玩吧,外面好热闹。”乌酒满脸期待地看着叶随,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叶随无奈地笑了笑。
他知道乌酒的性格,每次出门总是兴奋得不得了。
但他还有账本没算完,这是他不能推脱的责任。
“不行,我还有账本没算完。”叶随语气坚定地回答道。
乌酒听到叶随的回答,脸上闪过一丝不满。
他撇了撇嘴,一屁股坐在少年身旁,眼神幽怨。
“这破账本有什么好算的。”他有些抱怨地说道。
叶随听后,无奈地笑了笑。
他知道乌酒是在关心他,但他也不能因此而耽误了正事。
“不算清楚,怎么知道有没有挣钱。”叶随耐心地解释。
乌酒听后,不再抱怨。
他看着叶随认真算账的样子,心中不禁有些着迷。
他知道叶随是一个有责任心的人,他不能因为自己的玩耍而耽误了他的正事。
于是,他默默地坐在一旁,自顾自说着楼下食客间的趣事。
叶随算完账后,看到乌酒坐在一旁说了许久,真羡慕他精力旺盛,还感觉不到疲惫。
他捻起一块糕点递给乌酒。
“吃点糕点吧。”
奈何糕点也堵不住他的嘴。
乌酒一口吞了糕点,吃完继续叽叽喳喳。
叶随嘴角挂着一抹淡笑,耐心倾听他的喋喋不休。
“这个世界真是奇妙,一个人的离世竟能引来如此大的轰动。”
“可惜的是,死因未免太过离奇。”
“我倒是觉得,这或许是自作孽不可活吧。”
乌酒话音一落,叶随顿时愣在原地,目光中透露出惊讶之色,乌酒的话让他感到有些摸不着头脑。
“乌酒,你能详细说说什么是自作孽不可活吗?”
乌酒微微一笑,毫无骨头似的瘫软下来,懒洋洋地躺在少年的怀中。
他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才接着刚才的话题聊了下去。
“那些百姓口中称赞的城主,恐怕也未必是个好人。”
叶随沉思片刻,回想起这三年来所听到的种种,似乎并非如此。
慕云城内的百姓对这位城主赞不绝口,从未有过半句怨言。
然而,在这个世界待久了,就连他也开始觉得这位城主并非十恶不赦,但乌酒此刻的言论却让他颇为意外。
乌酒身为一只天使,能够洞察人性的阴暗面。
那些被百姓们称赞的城主,身上环绕着浓厚的黑色雾气,可见其在世时所犯下的罪行之多,甚至可能手染无数鲜血。
否则,怨气怎会如此漆黑如墨。
遗憾的是,叶随无法看见这些。
乌酒似乎对这一切都满不在乎,毕竟那是别人的私事。
“好困啊……”
“去床上休息吧。”
叶随仍在埋头审阅账本,现在无法腾出时间与他闲聊。
“不要。”
乌酒轻轻噘起小嘴,将头埋进叶随的怀抱,双手环抱着他的腰,呼吸着叶随身上那股淡淡的香气,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那就乖乖躺好,别乱动。”
“嗯……”
过了一会儿,叶随怀中传来了乌酒平稳而浅显的呼吸声。
叶随一愣,怕乌酒睡得不舒服,于是并拢双腿,轻轻掀起衣服的一角,轻轻地盖在乌酒的肚子上。
乌酒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微微颤动的睫毛睁开了一条缝,似乎担心叶随发现自己是在装睡,不敢露出破绽,却没想到在憋笑中竟真的进入了梦乡。
待他醒来,眼前已是夕阳西下,火辣辣的太阳早已消失不见,只留下半边天空的绚丽彩霞。
乌酒打了个哈欠,走下楼去。
正在忙碌的汝娘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乌酒,叶先生在不在楼上”
“在。”
乌酒淡淡地回应了一声,随即问道:“有什么事吗?”
“我想请个假……”
汝娘话音未落,乌酒便已明白了她的意图。
“你去楼上跟叶先生说吧。”
汝娘听罢,点了点头,迅速收拾好东西,洗净双手,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地上了楼。
来到办公室门前,汝娘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吧。”叶随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汝娘推门而入,眼神有些不安地看着叶随。
“怎么了?”叶随问。
“叶先生,我想请个假。”
叶随点点头,“可以,你要请多久?”
“大概半个月……”
叶随听见这个时间,不禁有些惊讶,抬起头来看着汝娘。
“你要请半个月的假,是家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汝娘是店里最特殊的员工,叶随平时对她多有关照,凡是有点奖金的活,也会给她安排一些。
如今见她要请假半个月,恐怕家中是出现了什么变故。
汝娘见叶随如此关心自己,心中感动不已,眼眶微微泛红。
她缓缓道出实情。
“我爹说我不小了,给我安排了门亲事,等结完婚,我再回来工作。”
“汝娘,我未记错的话,你今年才二十岁。”
“是。”汝娘点点头。
叶随听罢,心中不禁有些惋惜。
他搁下笔,冲泡了一杯茶水,递到汝娘面前。
“先喝杯茶吧。”
汝娘见状,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
“不用了,叶先生。”
在她看来,突然请半个月的假,这要是放在其他酒楼,早就被老板开除了。
如今在叶随这里得到如此待遇,心中更是充满了感激与尊敬,更何况这茶这么名贵,哪里是她能喝的。
她内心不安,眼眶不禁泛红。
叶随的思绪却飘向了汝娘的事。
“汝娘,店铺每月给你的工资,是否足够支撑家里的开销?”
汝娘感激地点点头,回应道:“足够了,足够了,现在我弟弟们也上了学堂,母亲的身体状况也改善了许多。”
叶随接着问:“那你现在急着嫁人吗?”
这个问题让汝娘有些意外,她从未考虑过自己的婚姻大事需要自己做主。
“难道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她疑惑地回应。
叶随理解她的困惑,但仍然耐心地说:“你也应该考虑自己的幸福。你想嫁吗?你了解那个人吗?他是否值得你托付终身?”
随着叶随的提问,汝娘的情绪逐渐波动,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咬着嘴唇,努力忍住不哭出声。
叶随见状,不再继续追问。
他端起茶杯轻啜一口,待汝娘情绪稍微平复后,继续道:“你还年轻,不必急于嫁人。我记得三年前的某一天,你曾告诉我,想开个小店,过简单的生活。”
汝娘点头默认,那时她的愿望只是能开个小店,养家糊口,照顾两个弟弟。
如今,叶先生已经提高了她的工资,足够补贴家用了。
然而,这些问题汝娘从未深入思考过。
叶随进一步指出:“你若嫁人,便需听从夫家的安排。他们真的会支持你继续在这里工作吗?”
听到这个问题,汝娘的目光变得迷茫。
她明白叶先生的担忧。
作为女子,若违背父母的安排,将被视为大逆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