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几乎从脚底板凉到了头顶心。
关宏在被周成拉出门外的时候,根本就没察觉到自己摔倒在地上,只是不停地打哆嗦。他不知道刚才过了多久,只是没办法呼吸,现在感觉回来了,胸口窒闷疼痛。
周成也只是比关宏略好一些,脸色发青,嘴唇惨白,捂着嘴巴咳嗽了两声,勉强靠在走廊的墙壁上。
他们两个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明明白白地看清楚惊恐。马蛋,在里面的不是他们的未成年小盆友吗?怎么跟个老妖怪似的,这妖怪还是史前的。
相比起下,被沈江瑜潜意识里判定为可以信任的澹台锐意和没有威胁的医生,看到两个人的表现,觉得又夸张又莫名。
医生甚至很有职业道德地问了一声:“你们没事吧?等我看完了瑜少,就来给你们看看。”
医生的诊断很专业,在他看来其实沈江瑜的“病”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有点奇怪。
感冒发烧,外加营养不良?
谁见过感冒发烧还能砸家具的?谁见过一天吃五顿,一顿吃五盆饭的家伙营养不良的?
听完诊断结果的澹台锐意,很想把蒙古大夫四个字刻成章,印在医生的脑门上。不过他没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明白了,照你说的做吧。”
普通的医生已经没法解决沈江瑜的问题,他只希望能够尽可能控制住病情,让情况不会再恶化。
他握紧沈江瑜的手,给在上苏村的澹台漳打电话:“你们马上回来,我安排人过去接你们。”
这种命令式的口气让澹台漳差点直接爆了。清晰可闻的抽气声从电话那头传过来:“怎么说话的?我是你爸!”
澹台锐意淡淡回了一声:“哦。”他知道澹台漳是他爸,这种事实有必要强调吗?
澹台漳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不过好歹也知道大儿子不是什么依赖型人格,要不是真的有必要,他绝对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我这就收拾行李,不过你妈的病情还没稳定,可能要……”
“哦。”澹台锐意一个字打断澹台漳的话,无意识地皱了皱眉:“我刚才说错了。你们留在上苏村没事,让薛少君先回来。”他刚才怎么会让他爸回来?他爸回来有什么用?家里的事情都以经解决完了,就剩下一些收尾的工作,底下的人也能够做得很好。再加上年假已经结束,正好可以用这件事来调整工作状态……没错,他爸完全就是个多余的!
澹台漳的抽气声更明显,气得肝疼。
郑文君好奇地看着他。从认识到结婚那么多年,她还从来没见过自己老公这幅差点被气得厥过去的样子。所以,儿子到底和老公说什么了?
她想到这些天接触到的属于异能的种种神奇之处,突然暗暗盘算,反正她现在的身份只有澹台漳的老婆,跟娘家那边也闹掰了,不当大少夫人之后,她的空余时间其实并不少,每天空出一点时间来学习一下异能也不坏。反正一些社交类的场合,少参加个几次也没差。
再说,大儿子那边几乎注定无法换回,或者她能和……大儿媳妇(?)好好相处。要说现在澹台家接受过完整主母教育的人,也就只有她了。
澹台漳刚缓过一口气,想说些什么,就听到电话那边儿子略显阴郁的声音:“小鱼病了。”
“咦?”澹台漳愣了一下,“吃太多,撑坏肚子了?”
澹台漳发誓他说这句话完全没过脑子,完全是被沈江瑜那张永不停歇嘴巴给烙下的深刻印象。
澹台锐意毫不客气地挂断了电话!
他就不该打给他那不靠谱的爸!他很快就联系上了薛少君,然后当天晚上就看到了风尘仆仆赶来的一行人。
沈江瑜还是在卧室里躺着,不过他自己房间的玻璃窗被砸了,现在被移到了澹台锐意的房间。
自从他搬到大宅来住了之后,澹台锐意的房间就没用过,连洗漱用品和衣服都全部挤在他房间里。
薛少君进门的时候难免觉得这房间有些冷清,似乎很久没住过人。
然后,他就飞了出去。
和早上那个床头柜如出一辙,区别只在于这回砸破的是澹台锐意的房间玻璃窗;另外埋在地里的床头柜一时没人顾得上去挖,但是不能让薛少君就这么在土里生根发芽。
关宏把薛少君拔了出来。
治疗师觉得自己像是一颗萝卜,还是削了皮的。弯腰拍拍秋裤,看看留在土里面的鞋子和外裤,他该庆幸自己明明不怕冷,却被自家老哥从小养成了冬天多穿一条裤子的习惯吗?
第一次觉得哥哥的啰嗦还是有积极意义的。
治疗师穿着袜子走进了屋子,刚好看到澹台锐意下楼。
看到薛少君毫发无伤(?)的样子,澹台锐意有些奇怪,毕竟从异能上,薛少君比起周成和关宏要差得远,甚至比自己都有所不如,可是偏偏他除了……一点身外物之外,并没有收到什么影响。
出于对治疗师的尊重,澹台锐意还是关心地问了一句:“你没事?”
薛少君撇嘴:“当然有事,我要先去换身衣服。”他看了看自己满手的草屑和泥土,厌恶地皱了皱眉,“还得洗个澡。”
薛少君的动作很快,不过十分钟时间就把一切都搞定,又重新出现在了澹台锐意的面前,几乎可以冒充小学生的个头,偏偏气势上一点都不输给澹台锐意,甚至有一种长辈面对晚辈的轻松。
这种感觉只是出现了一瞬间,快得就像是旁人的错觉。
周成和关宏的疑问也不少,不过掂量了一下病患家属的分量,他们还是各自找了借口离开了客厅。
少族长的房子虽然大,但是在两个人的精神力笼罩下,除了沈江瑜所在的房间之外,一切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薛少君率先开口:“他怎么搞成这样的?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的语气没有了在沈江瑜面前的唯唯诺诺,询问澹台锐意的样子,跟盘问一个路人差不多。
澹台锐意心里面多了一些揣测,简单地说了一下昨天晚上在大宅里发生的事情,然后询问:“小鱼现在究竟是怎么回事?会有危险吗?”
“放心。”薛少君回答了模棱两可的两个字后,很快就推断出澹台锐意刚才话中的隐瞒和保留。像是进攻大宅的对手等级只有三级什么的,根本就不可信。别说是三级,就是四级,沈江瑜现在也不会爬不起来。
现在这个样子的魔王,还真想让人动手。
几乎在薛少君的杀意一出现的时候,澹台锐意就察觉了出来,并且毫不客气地用自己的异能压制了过去。昨天一个晚上的对敌,他对使用异能战斗从理论派蜕变为了实战派。他遇到的异能者还能造成一些麻烦,要是普通人的话,直接就是碾压。眼前的薛少君异能并不强。
薛少君纹丝不动,面对澹台锐意的刻意压制,他甚至轻笑出声:“用异能对付别人可以,用来对付我,还是省省吧。”他笑了一会儿,“看来魔王没跟你说我的身份?”
魔王?
“哦,就是小鱼啊。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我叫他魔王?”
“并不。”既然精神力压制对薛少君没用,他也就收了回来。对方不过是一个缺乏杀伤性的治疗师,他虽然不至于看轻,但是就算对方留有底牌,他也自信对方无法伤到他,更何况他最大的武器从来都不是异能。
他甚至把茶几上的一盘零食推了过去:“对我来说,别人的看法只是别人的看法。小鱼怎么对付别人,都和我没有关系。”他在意的自始至终只是小怪物对他的态度、对他的看法,在意的只是属于他的小怪物。
世界上有千万种人,一个人永远无法做到让所有人满意。小怪物就算有错又怎么样?别人就算觉得小怪物不好又怎么样?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薛少君嗤笑一声:“还真是说得轻巧。你到底知不知道沈江瑜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显然没打算听澹台锐意对沈江瑜一面倒的评价,脸上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微笑,“你应该已经见他用过那种能力了吧?控制异能战士变成傀儡的能力。”
在当年的几大异能者中,面上被称为傀儡帝王、背后被叫做魔王的九级傀儡师,是最神秘也是最不好惹的。他不理会世间的规则,不履行强者的义务,甚至于一个人独占了广袤而肥沃的土地,却不允许任何人定居。
生活在那个傀儡帝国里的,似乎只有傀儡。而傀儡帝王是唯一的人类,或者说是唯一保留自我意识的人类。那些进出于帝国边境的异能战士们,谁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人,还是已经逐渐在傀儡化。
没人知道一个九级傀儡师的精神力覆盖范围究竟能有多广,甚至是不是能够通过四散在各地的傀儡进行二次辐射。
甚至没人确定,自己能够挡住一个九级傀儡师的精神力影响。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决定,究竟是自己想出来的,还是在傀儡帝王的影响下让他们这么想的。
他们几乎没有秘密……
当时派去刺杀傀儡帝王的刺客前赴后继,可是无论多高的身手,最终都成为了傀儡。
“其中包括一个九级的空间系。”
澹台锐意很有耐心,他想多了解一下小怪物的过去,哪怕薛少君的叙述中充满了各种压抑负面的情绪和形容,他也没有出声打断。
直到最后,他反问:“消灭敌人,这有什么不对吗?”小怪物并没有主动去攻击过无辜的人。他所有控制成傀儡的异能战士,都是对他有敌意的。不把他们灭掉,难道还等着对方来攻击自己吗?这一点都不符合逻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