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奕,你活腻了吗,敢对先生动手?”忆白心头恨不得将这孟奕千刀万剐了,还真是孟应生的好儿子。他本以为这是上京,且孟记毕竟是孟家产业,不会出什么幺蛾子,他还和笑渊在门口聊了两句。
可这孟奕今日却整起活来了,竟然公然对先生和茶白动手。
君上若知道了此事,他和笑渊不都得掉一层皮。
他狠剜了一眼孟奕,连看向江晏栖跪地请罪,“先生恕罪,此次是属下失职!”
此刻江晏栖也冷静下来了,她见怀中人已晕倒过去,微垂的柳叶眸中是死寂的平静,“先将茶白带去医馆简单包扎,再带回宫中请御医。”
忆白立马起身接过茶白。
如今笑渊已上来了,忆白也不怕孟奕再动手,他抱起茶白便奔去了医馆。
孟奕已被这一幕吓傻了,“先生……你……你是江晏栖!”这可是君上偏爱得紧的人物,他今日这是干了什么蠢事!
江晏栖轻吐了两口气,眸光清寒淡漠地看着他,嗓音平静,“……孟家如今在大齐的确是如日中天,只是不知哪日便到了最盛,或许今日,或许明日……”
“江……江先生,你这是想公报私仇啊!况……”孟奕闻言,心都有些颤抖。若教父亲知道因为自己让这个女人在君上面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导致孟家失去君恩,那回去父亲不得掐死他?
“况且……你怎么可能干预君上的决定?”孟秋池也怕,但她打心底不服气,“君上何曾是那般不明事理之人了?”
“就凭,我所言不虚。”江晏栖只是站在那,便似乎有了一种独立青山的睥睨与淡漠,“就凭,你方才所为之事。”
“我们怎么了?这……这里是孟记!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边陲女子!莫仗着君上一时恩宠,便如此得意忘形!”
江晏栖闻言,看着气焰仍旧嚣张的孟秋池,嗓音淡淡,“就凭,君上会替我做主。”
“今日此事,明日再算。”
说罢,江晏栖头也不回的出了孟记,看得众人瞠目结舌。这便是那个曲水挑群臣的江晏栖,倒是好大的威势!
不过不论江晏栖是不是江悬之女,有没有才华,便是只得君上喜爱,今日孟记这般嚣张处事也定是要触了龙颜。
回了皇宫,笑渊立即跪在地上请罪,“先生,属下失职!属下罪该万死!”
“待君上回来再定夺。”江晏栖容色平静,只淡淡道。
笑渊颔首,只是想起孟奕,他也一肚子火,不由问道:“先生此般放过孟奕岂非太便宜他了?”
江晏栖不紧不慢地端起茶杯,热气氤氲了她冷清寡淡的面庞,那一向清透的柳叶眸中掺杂的是与顾听桉如出一辙的幽邃,“蛮力不能解决什么。我知孟家与君上关系素来亲厚,荣辱与共——只是如今的孟家已开始走下坡路了,加速它的进程,换血再生,是替大齐排除隐患,也是给予孟奕最大的痛。”
笑渊懂了。这江先生看着是白的,切开是红的,往里挖,是黑的。
不怪自家君上这冰山能喜欢上江先生这另一座雪山,“笑渊明白了。”
“只是据我所知,孟家嫡长子孟要此人倒是鲜衣怒马,乃孟应原配所生,如今就学于太学,是个有担当有智慧的少年。若是由他继承孟家,想来孟家也还有望。”
“我有安排。”江晏栖话落,便离开去看茶白了。
听御医说茶白多休养两月即可,没什么大碍,也让江晏栖放下了心。
……
翌日一早,如雪白衣便抚过了这庭轩院的竹篱。
“先生昨日在孟记受了委屈?”
江晏栖此刻正在研读无欹给她的那本医书,看着顾听桉微微诧异,她想过顾听桉会来,不曾想……
江晏栖望了一下窗外天色,红霞都没他起得早。
“不过是两个泼辣少爷小姐。只是……他们是孟记的少主人。”
听江晏栖这般形容,顾听桉冷清如雪的眉眼微弛,有几分笑意,“是很泼辣。先生想怎么办?”
“君上觉得孟家如何?”江晏栖抬头看着顾听桉。
顾听桉闻言便明白了江晏栖的意思,他淡淡一笑,“孟家在大齐不是一个家族,是一个位置。”
而位置,人人都可占。
江晏栖微微垂眉,“君上觉得孟要可堪此任吗?”
顾听桉一眼便看清了江晏栖的意图,“太稚嫩,且他无经商之才,——先生这般问我,是想扶持哪家呢?”
江晏栖沉吟了会,忽道:“江南阮家。孟家后人不行,孟应又已年过半百,久之必成其乱。我见阮枝的兄长有经商之才,品行端正。且他们的本家在江南富庶之地,还不受江南世家掌控——君上既想对付崔樊,又岂不一举三得呢?”
崔樊的势力扎根得最深的其实是两淮,他出自于江南两淮世家之首崔家名门。
江晏栖淡淡道:“野草若要剔除,一把火是不够的。要挖断它的根。”
“先生总这般洞察秋毫。”
顾听桉望着江晏栖,深邃的桃花眸翻过亘古的海浪,他淡淡一笑,“距江南问道还有八个多月了……”
江晏栖闻言看了一眼顾听桉,男子面如神只,矜贵从容,“看来君上早想动江南了。”
难怪东隐不是直接到上京太学问道。
顾听桉嗓音清沉,“先生,我许你扶持阮家。但孟家的衰亡是取代性的,不是覆灭性的。”
此话的意思是,顾听桉会帮江晏栖将阮家扶持到赶上孟家,到那一刻,孟家的地位才将被彻底取代。而非顾听桉如今就直接覆灭了孟家,让阮家上位。
“君上说得在理。”江晏栖回道。
顾听桉美玉无瑕的面庞微凝,“昨日孟奕二人那般对先生,先生想放过他们吗?”
“他们伤的是茶白,并非我,——我又怎能不了了之?”
见此,顾听桉反而淡淡一笑,“明日,上京自不会有他们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