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听桉纤长圆润的指尖擒着一枚黑棋缓缓落在棋局上,他亘古般的桃花眼流转的是山海可平的从容与平静,“先生,下棋如入局。”
江晏栖淡淡地看着桌案上纵横的棋盘,堆砌着一颗颗黑白双星,乃星罗密布,包罗万象。她不紧不慢地落下了一颗黑棋,嗓音平静,“天下为局,百姓为棋。野心家们皆喜执棋,赢者王,败者寇,可惜这不论兴亡,百姓都免不了无谓牺牲。”
顾听桉听着江晏栖如山麓流水三千尺般平静的嗓音,望着女子的眉眼,只是一笑,“所以,我们亦要入局啊。”
江晏栖见此,冷清的眉眼终开阔两分,只是道:“晏栖棋艺不精,便是入局也主宰不了局势。”
顾听桉微微挑眉,“这可不是先生的风格。”
江晏栖将指尖那枚黑棋放下,玉石在棋盒中发出的声响清脆可爱,她声色平静道:“晏栖的意思是,下不过君上,不必再下了。”
“……”这转折饶是顾听桉都愣了,他抬眸看着女子平静的容色,不由淡淡一笑,“先生哪里是平静,分明是太跳脱。”
话落,顾听桉只是看了两眼棋局,江晏栖那局势已然是死气沉沉了。他指节处噙着一枚白棋,玉石的光泽在他修长如玉的指节处闪烁着。他只是平静的将江晏栖方才下的黑棋移了个位置,对方的死局立马有了生机,“?局残棋见六朝,先生的博学可不能限于书本之上。”
江晏栖看着了移了位的黑棋,只淡淡将那枚黑棋挪回原位,只道:“棋虽小道,品德最尊。”
顾听桉见此也未再做出其他举动,继而白棋落下。
江晏栖看着棋局,眉间微凝,静默半刻后,从容地落下一颗黑棋,霎时间,柳暗花明又一村,“酒以不劝为饮,棋以不争为胜。我心中的棋许是同君上的不太一样。”
顾听桉见此,眉眼间却是勾出一抹笑意,似瓦上冰雪骤然消融,“看来我的先生确是胸藏千百计,腹中有乾坤。”
“君上称谬。”
见江晏栖眸色浅淡,顾听桉指尖敲了敲桌案,嗓音沉缓道:“先生觉得这天下该始终四分,还是一统?”
江晏栖闻言,抬了抬眉,“无论天下何样,有野心之人都会在暗里风起云涌,短暂的安宁终究会被打破。但天下大势,分久必合,我自望一统之国为大齐,百姓皆能享无疆之休。”
顾听桉听后笑了,“我以为先生这般平和之人会安于此刻安宁。”
江晏栖只平静道:“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一片完整的国土不该四分五裂。”
顾听桉听后眉梢多了几分温软,“先生此番话,在下是不得不赞同的。”
……
暮色四合,幽然夜下。
“主子,这几个奸细如何处理?”
窅冥之中,顾听桉手间摩挲着一截玉笛,神色寡淡,莹白的夜明珠发出幽幽的光亮,映在素白长衣之上,白玉清骨,恰似霜华凝雪披。
顾听桉转过身子,神情淡漠,静静地看着底下跪着的人。
但下面的人是知道顾听桉对奸细的手段之狠辣的。
有一人止不住地颤抖着,头不停磕在地上,鲜血弥漫了台阶,“请主子给我一个痛快的,我什么都说,我什么都说,是西离……”
可那薄凉冷清的桃花眸好似没有一点温度,刺得人心头发寒,顾听桉看着那被鲜血浸染的台阶,眸中划过一丝嫌恶。
他淡淡启唇,如只是讨论今晚夜色如何一般,“晚了。将他们拖下去做成人彘,扔去百夜阁门口。”
“啊!不……”底下几人都还未出完声,便被几个黑衣人塞住了嘴,朝门外拖去。
看着这一幕,顾听桉身旁的黑衣人低了低头,道:“主子,只查到了百夜阁是西离之人开的,不知具体为谁。”
西离……竟也想插足大齐吗?
闻言,顾听桉清幽的眸色划过几丝涟漪,轻敲着那截玉笛,他淡淡道:“既然不知,那便根除好了。西离……怎配插足大齐。”
黑衣人听后嘴角抽了抽,虽然您这话说得很霸气,但是其余三国可是都插入了临渊楼的势力啊。不过,他还是恭敬道:“北暮边陲又开始蠢蠢欲动了,主子可要准备些什么?”
看了一眼底下的人,顾听桉轻轻抬眸,“宋郊既然都敢在我眼皮子底下跳了,诡云连这都猜不到?”
诡云听后,看着地上留下的血迹,垂首道:“是属下不敢妄猜主子意思。只是……主子近日偏信户部尚书宋郊,甚至放大他的权限,这些日他手下的门生的确同北暮有交涉。”
“西离商队的背景看样子是被北枝月渡抹除了,查不出什么底细。不过能让西离国师做到这一步,一定是存在威胁大齐的东西的……依属下看,不如便借宋郊和北暮之手将浮城的西离商队解决了。”
顾听桉眸色寡淡,却突然笑道:“那便去办吧。”
诡云犹豫了一会,凑近顾听桉道:“只是北暮镇守东隐的长离将军……”
顾听桉听后眉间一凝,眸色深邃似汪洋深海,带起一片寒凉,如夏日泣雪,让底下的诡云都不由打了一个寒颤,“不论何人做错了事,总是要付出代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