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五十来岁的李仁,老实巴交的跪在自己父亲面前,哭的像个孩子。
李三才听得心里也是一阵难受,走上前去,把篱笆的木板门找开之后道:“你给老子起来,多大的人了,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李仁闻言却是磕了一头响头,然后哭求道:“爹,咱家大祸临头,您可一定要救救儿子们啊……”
李三才心里咯噔一下,当即将李仁扶了起来:“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为什么会大祸临头?起来,屋内说话。”
李仁这才起身,跟着李三才往屋里走去。
进了屋后,李仁将门关好,然后再次给李三才跪下,哭道:“爹,儿子后悔当初没有听您的话,继续跟顾家合作,现在果真被顾家给阴了,恐怕会马上就会倾家荡产,被人赶尽杀绝。”
李三才面色森寒,声音冷冽的道:“到底怎么回事?给我从头到尾,细细道来。”
李仁从几年前调查组入驻通州,顾懿德就如何让他们去告侯平的状说起,一直到最近他们是怎么威逼自己配合毁掉张家湾水泥堤的事情都详细的说了个遍。
“……爹,事情就是这样,现在顾家用沉船赔钱来威胁咱家,咱家……已经拿不出钱来赔他们的货了,如果不答应他们,他们肯定会去报官,到时候,只怕咱家……就只能倾家荡产,家毁人亡,父亲大人,儿子悔不当初啊……”
李三才听完怒不可遏,猛的一拍桌子:“世上没有后悔药吃,现在知错已经晚了。”
李仁顿时心里一惊,还以为李三才不肯帮忙,急忙哭求道:“爹……爹……您……您可千万不能袖手旁观啊,今次出了事咱家,恐有灭门之祸啊。”
‘呯’
李三才一拳锤在桌子上:“你想我怎么救?带你们去见侯平?让他帮你们还钱?”
李仁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爹,这……这是儿子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啊,如果侯平不肯帮忙的话,恐怕……咱们家……真就死定了。”
‘啪’的一声巨响。
只见李三才再次恼怒一掌拍在桌子上,大声吼道:“荒唐……”
接着他就用手指戳着李仁的脑袋骂道:“你糊涂……你这里面都是装着什么?难道你就想不明白为什么顾懿德明明可以暗中就把事办了,却偏偏还要多此一举的找你来说这个事情?”
李仁有些懵:“爹,他们来找我们不是很正常吗?没有我们的同意,他们如何能毁得了那坚固的水泥堤?我们……”
话没说完李三才就一个大耳巴子抽了上去:“你个蠢货,顾懿德这么多年,想什么时候沉船就什么时候沉船,你以为只靠他们自己的人能做到吗?没有咱们家的人里应外合帮忙配合,他们如何能做到次次都成功?”
李仁此时才恍然大悟道:“啊……爹……您的意思是咱家有人……可是我亲自带人去调查过,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啊。”
李三才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老大啊老大,我以为你在商道一途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应该是有些许长进的,但是真想不到你竟还是如此无能,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本身就是最大的疑点。老子定的跑船规矩是船工和转运点留守不能相互沟通。只有一个帐房可以联通上下,这套程序本身就会存在许多相互矛盾的地方,只要去调查,一定会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地方。
当初为父设计这套程序的时候,就是担心船队中有人会被人收卖,然后会做出不利于咱家的事,所以才做了这样的设计。不管船在哪个节点出问题,必然就能在相关环节查出问题,只要你拿着查出来的疑点去逼问,那些船工就只能把自己知道的所有真相吐出来,这样不管最后是谁被人收买,他都会无所遁形,都得老实的把问题交代出来。
而你亲自带人去调查的时候,竟然没发现任何问题,这就只能说明整套流程都已经被人动了手脚,只有他们联合起来窜通一气,才会让整个行船的过程合理惯通起来,让你查不出任何问题。”
李仁一脸惊讶道:“您……您是说顾家……他们已经收买了整个船队?”
李三才冷哼一声:“你很吃惊么?你是不是以为那些货真的就会随着船支沉到水底?你现在应该回去好好调查一下那帮船工,看看他们是不是这几年的日子都在越过越红火。顾家都愿意花这么大代价算计我们家了,你以为他们会蠢到连收卖船工都不会做吗?”
李仁此时才恍然大悟:“啊……难怪……我就说这两年怎么没有船工来找我抱怨工钱太少,他们竟然都……”
李三才恨其不争的骂道:“蠢材,你以为咱家养的那些船工都是些什么人?他们中的许多人本就是水道上的匪徒,眼中只有财,那有什么忠诚信义可言?为父当年是靠强硬手段打击水匪,逼得他们走投无路,才能让他们为我所用,但是又如何改得了他们的本性?
这帮人只要钱到位,轻易就能被任何人收买。所以顾家找你说这件事,本身就属于是脱裤子放屁的事情。所以你以为他要找你说这件事的目的是为了什么?你认为他会想不到你这蠢材都能想到的办法?人家早就算计好了一切,为父真要是去找了侯平,你才真的是上了他们的恶当。”
李仁一脸恐慌的道:“爹……爹……那……那岂不是说我们死定了?”
李三才攥紧拳头,气得咬牙切齿:“现在知道怕了,但是晚了,你们已经被人连皮带骨的吃到了肚子里。不管你们依不依照他们的指示去做,最后都将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李仁赶紧磕头道:“爹……爹……你可一定要救救咱家啊,就算不看在儿子的面上,您也要想想孙子啊,爹……”
李三才暴躁的道:“闭嘴,你这哭哭啼啼的,吵得老子心烦,还怎么想办法?”
李仁这才止住了哭声,静静的跪在一旁等待。
李三才狠狠的拍打几下自己的老脸。
这局太难破了,他知道自己必须要冷静下来才能想出破解的办法。
随后他就开始围绕着屋子走来走去。
随着时间的流逝,大约一个时辰之后,李三才终于扭头看了李仁一眼然后恨声道:“今天老二没有过来,他是还想着要跟顾家一条道走到黑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