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二十九年(1601年),孝定皇太后把万历皇帝叫去,‘以你也是都人之子为由,逼迫其立朱常洛为太子’。
这一举动,已经将她的真实身份暴露无疑。
出乎意料之外,但又在情理之中。
张居正本身就是孝定皇太后扶持起来的文臣之首,他所扶持的势力在他死后需要一个新的核心。
最合适的人,自然就是将张居正一手扶起来的人。
只不过由于孝定皇太后已经不再介入时政,所以群臣对她的投靠是隐晦表现的。
‘国本之争’于万历皇帝而言,既有私心,也是他用来政治斗争的工具。
如果万历皇帝真要不管不顾,将朱常洵立为太子,不管群臣再怎么反对也没用。
他之所以悬而不决,只是为了引诱出那些真正敢漠视皇权的朝臣。
那些敢在‘国本之争’上不依不饶,拼死攻击他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江南仕林的核心人物。
他也正是凭借这个诱饵,才能将江南仕林打压下去。
直到孝定皇太后出手,万历皇帝才猛然意识到自己错的离谱。
江南仕林的核心其实从来都不是张居正,而是能得到自己的母亲认可的文官集团。
就连他亲手扶持起来的那些所谓反对张居正的官员,本质上也依旧属于江南仕林的一份子。
孝定皇太后表面似乎对朝政不闻不问,但实际上江南仕林以她为中心紧紧的团结在了一起。
整个万历朝的官场斗争,其实都被孝定皇太后圈定在一个特定的游戏规则里进行。
而这个游戏的规则就叫‘大义’,关于这个问题在‘争国本’的事件中表现的淋漓尽致。
纵观整个万历朝的首辅,除了方从哲之外,其他的首辅在上台之后都做出一个相同的行为。
就是无一不是对万历皇帝进行着各种规劝。
真的是这些首辅都不知死活吗?
只是他们有恃无恐罢了,知道自己只要坚持,就无所畏惧。
能让他们无所畏惧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坚守大义的孝定皇太后。
张居正只是这个群体明面上的管理者,他从来都不是这些文官集团效忠的核心。
明白真相后,万历皇帝万念俱灰,知道自己无论再努也不可能取得胜利,终是心灰意冷。
万历皇帝看清江南仕林真面目的时间太晚,他把江南仕林看成是张居正的余党来对付。
所以就把目标放在了群臣领袖,当朝首辅上面。
于是就花费了十几年的时间,将反对张居正势力的代表人物赵志皋扶到了首辅的位置。
赵志皋的上位,让他以为自己终于是取得了最终的胜利。
但是现实狠狠给了他一巴掌,他所有的努力,孝定皇太后只是一个眼神就将他的努力顷刻之间化为乌有。
自万历二十六年(1598年)到万历二十八年(1600年),他所培植的势力全部坍塌倒戈。
其中最有代表性的两个人物,一个是文臣代表赵志皋,受到攻讦,立场转变;另一个是武臣定海针李如松,战死;
在这两个人大放异彩的时候,也正是万历皇帝当政的高光时刻。
而万历三大争也都发生在这一阶段。
不可否认,这三场战争都是水准极高的雷霆一战。
无论是播州、还是哱拜都是一劳永逸的解决了当地势力隐患的经典战役。
从这两场战役就能看出万历皇帝的战略眼光,既准又狠,而且敢于发动雷霆一击。
而朝鲜战争,排除背后复杂的政治因素,仅从战略上来看,万历皇帝也将一切都牢牢的掌控住了。
这种种成就都说明,万历皇帝是位极为厉害的战略家。
如果不是万历皇帝的战略眼光高明,万历十二年(1584年)的明缅之战,可能就将大明拖入了深渊。
可惜,万历二十六年(1598年)一切都戛然而止。
江南仕林的全面反捕,短短两年就将他的势力顷刻间瓦解。
并且以‘争国本’一事发起了潮水般的攻击,最终在孝定李太后的干预下,万历皇帝不得不屈服。
也正是因为这一次屈服,矿监税使们都感受到了皇权的势微,自此不敢再如之前一样肆无忌惮的打压商人征税。
而有些,甚至就干脆被人收买了。
也是因为这一次的打击,使得万历皇帝心灰意冷。
万历懒政的真正起点,便是自此而始。而终结他宏图大志的人,正是他的亲生母亲孝定李太后。
侯平脸上充满了遗憾:“……我大明的局势,也正是随着皇上这次的失败,颓败至此,实在令人唏嘘。”
朱由校唉了口气:“原来如此,可是……,如果皇爷爷没败的话,我父王还能成为太子吗?”
侯平苦笑了下:“这个……,还真是说不准,陛下心似海深,难以琢磨。”
朱由校嗯了一声:“算了,不说这个,反正现在都还是皇爷爷的事,再不济还有父王顶着,我嘛,暂时还想不了这么远的事情。”
侯平点了点头:“话是没错,不过我觉得你还是应该仔细想一想这里面的东西,避免真到了需要你来支撑这个大明的时候,你该用何种办法解决这种问题呢?”
朱由校憨厚的一笑:“我就让夫子去处理啊,反正他们再怎么样也不会是夫子的对手。”
侯平笑了笑:“让我搞搞经济还可以,真的要去跟这些人精去斗心眼子,我不行。不过现在说这些还太早,反正把这三封信给你也仅是给你提个醒,朝臣中居心叵测者太多,用时都需慎重。”
朱由校点了点头,然后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对了,夫子,武清那边发现了新的石灰石矿,你之前不说要新建一个水泥厂吗?我们要去建吗?”
侯平摇了摇头:“先不建了,等那边的公路修通了再说,对了,宋应星之前说要去小城找金火匠,找回来了吗?”
朱由校道:“已经回来了,因为你病重,就没跟你说,这次请回来的是栗家叔至三人,家主栗大凰,他儿子栗继宠,侄子栗继科,他们已经到冶铁厂上班去了。前两天宋应昇回来说了一下,他们对冶铁方面的技术确实很不错,就是不知道对工厂管理的水平怎么样,这几天宋应星在带他们,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下个日曜日他也就回来了。”
宋应星当初是为了帮忙赈灾才主动承担起建冶铁厂的工作。
他前次落榜,来年肯定是要大考,因此还得抓紧时间学习。
现在带着冶铁厂都快一年的时间了,耽误了他太多学习时间。
侯平也挺过意不去的,早就在物色人选替他,但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
冶铁这事太专业,冶铁厂建立的时间又太短,内部很难培养出适用的人员。
侯平身边的人基本都试过一遍,没什么人有这方面的天赋。
两个月前宋应星家来信催他回去苦读,无奈之下,他就只能自己去山西寻找合适的接班人去了。
侯平点了点头:“既然这样,那明日我们去冶铁厂看看吧,我们好像也很久没去那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