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妈、赵大郎和秦姑娘均受宠若惊地起身举起酒杯。
王大妈倒是显得淡定很多。
她笑着道:“我们哪里受得起盛大人的敬酒。若非要说,也是我们要感谢你们才是,若非夏姑娘不嫌弃我们命贱,呕心沥血研制出药方,这瘟疫又如何能治愈?我们又哪里能活下来。还有王大人,世家的尊贵公子,却一直在为我们凤合县老百姓办实事,实在是我们凤合县的荣幸。
盛大人自更不必多说,若不是您那晚及时带兵进城,打退了恶人,从刀枪下将我们救下,我们凤合县如今恐怕都是一座荒城了。诸位都是我们的恩人,我们这小小款待,实在是不值一提,不值一提,”赵大妈有些激动,将酒杯高高举起,“我这老婆子先干了。”
秦姑娘和赵大郎也举起酒杯,朝着客人们敬了敬,然后一饮而尽。
夏桉和盛枷、王长烨均都跟了一杯。
小豆花适时甜软着声音道:“干了。”
众人均是一笑,桌上的气氛瞬间便轻松了起来。
赵大妈又道:“哎呀,我们如今能在此处坐在一起饮酒,实是上天的恩赐,我这半大老婆子已经是感激不尽。再说过了今日,我们恐这辈子都见不到面了,光是这样的缘分,你们也千万不要客气,尽可放松地吃喝。”
清冷的月华洒进院子,伴着几盏昏黄温馨的灯火,点亮这一处小院。
院中树影错落,草地间不时传来阵阵窸窣虫鸣。
将这个民间小院衬得安逸质朴。
一桌子人在此吃着酒菜,说说笑笑,处处透着最真实、最温暖的人间烟火气。
这一个月,心急过,焦虑过,沮丧过,悲伤过也开心过。
也彻骨的无助过,最终化为今日的心酸,和难得的踏实。
夏桉越发觉得,寻常烟火便是人之向往。
这么些时日,大家追求的是什么,不过就是此时这一桌寻常饭菜,和这偏安一隅的宁静罢了。
赵大郎不时贴心为秦姑娘夹吃的,两个人之间的小意温柔看着人不禁眼热。
秦姑娘有些羞涩,推了推赵大妈的儿子,示意他莫要表现地如此明显,毕竟有客人在。
男子却不在意,又夹了一个鸡腿放进了秦姑娘的碗中。
“你多吃些。”
喜鹊调侃道:“秦姑娘,你莫要将我们当外人。”
秦姑娘不好意思:“你们也多用些,大妈的手艺很好的。”
“嗯,我不会客气的。”
众人温馨的享用着美食。
赵大妈怀抱着豆花感慨:“你们年轻人好啊,年轻人往后一看,尽是大把的好时光。”她看向赵大郎和秦姑娘,“我也不求你们别的,你们若是能如你方伯伯和方婶子一般,何时都不嫌不弃,相濡以沫地过踏实日子,我便也就放心了。”
两个年轻人均是展颜一笑。
赵大郎道:“我懂,方大叔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
然后含情脉脉看向秦姑娘。
“我们是共历苦难建立的情感,如此大的风浪都过来了,此生任何时候,我都不会放开你的手。”
秦姑娘眼里含着感动。
赵大妈道:“人生苦短,凡事莫勉强,莫要忍耐,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她对着几位年轻人道,“你们说对不对?”
王长烨点头,“赵大妈说得极是,王某从前一直觉得,是为男儿,便应以仕途为先,家族为前,个人利益得失,无可计较。但经过这一次,”他目光温柔看向夏桉,“我明白有些东西,并非是此前理解那般轻松。确实人生苦短,便就应该为最珍视的东西争取。不然,实在会成为人生憾事。”
夏桉不自然地低头抿了一口酒。
赵大妈勾了勾唇角,“那盛大人以为呢?”
盛枷抬眸,语气平淡许多。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我便再没有过勉强和忍耐。我只知,做该做之事,”
偏头夏桉的面容,“护该护之人。”
最后一句,他声音极低,语气却有力。
赵大妈目光在夏桉、盛枷和王长烨三人间流转了一圈,最后落回到了夏桉的脸上。
“夏姑娘,其实大妈一直都好奇,你中意什么样的郎君?”
夏桉眼睫微微垂着。
护该护之人。
盛枷的话回溯在她耳畔。
他的这一言,轻松得仿若只是顺路搭救了一只小动物。
然他哪一次出手,不是果决霸气,深刻到可以刻到她的骨子里。
一直以来,他对她的维护,绝非这短短五个字可以一言而过的。
赵大妈说得是,人生数十载,不必勉强和忍耐。于她而言,更是再一次的人生,更是应该直面所有的发生才是。
桌上安静了数息,赵大妈微笑着试探问夏桉:“是一时说不出口?”
“能。”夏桉浅声开了口。
桌上再次安静。
小院夜风拂弄,将夏桉心弦一点点剥开。
夏桉轻抿了下双唇,身子坐直了些,先是微微一笑:“首先,必须是长得好看的。”
众人也跟着一笑。
这一点,确实很紧要。
更何况面前女子姿容毓秀,眉目清丽,美好得无可挑剔。
夏桉接着道,“然后,他武功要高强,能帮着我打坏人。”
大家又是一笑,心道小女子心性真是直接。
笑声停止,夏桉开始缓缓描绘:“我跌落深潭的时候,那人会毫不犹豫跳下来救我。我入了火场中,他会冒险冲进去寻我。
我若被人劫持,在悬崖边命悬一线,他会自山顶从天而降,将我护在身后。
他会为被丈夫欺凌的女子谋公道,会惩办残暴恶霸。
他会手刃我的仇人。
或许,他会有些小毛病,比如性子孤傲了些,偶尔还会对我疑神疑鬼,却不影响在我心情很好的时候,带着我去高高的山顶为我助兴。”
秦姑娘和赵大郎无声的望着夏桉,只觉像是听话本故事。
程鸽讳莫如深地瞅了眼自家大人,而后咧嘴低头,痛快地饮了一口酒。
喜鹊只觉心为了姑娘咚咚直跳,脸梢也为了姑娘有点涨红。
王长烨目光怔怔落在夏桉的脸上,只觉心头的那束光慢慢在变小。
盛枷神清骨秀的面庞不见丝毫波澜,搭在膝上的双手却是紧实地攥紧了衣袍。
夏桉落落大方,扬眉浅笑:“我喜欢的,是这样的郎君。”
赵大妈听着,觉得心里有点发烫:“这世上真有这样的郎君?”
夏桉会心一笑:“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