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院。
今年的冬天来的很快。
火炉烧得正旺。
外头更深露重,白雪皑皑,屋里暖意融融。
洛灵溪慵懒地躺在安墨染的怀里。
“夫君,出行物品我已替你收拾好,亲自给你做了一对护膝,一对手腕,还有一顶棉帽,在外打仗辛苦,可不能冷着自己,天那么冷,感冒风寒特别难好。”
安墨染宠溺地亲了一下她的额头。
摸着她的手,暖暖的。
自从怀孕后,她的体温明显比怀孕前高了些。
安墨染就怕冻着她,冬天了体温高一点更好。
“你夫君我不是第一次带兵作战,边关乃苦寒之地,西贡蛮子欺负我大渊子民长期在中原,不堪忍受极寒天气,故意选择冬季来犯,我绝对不会让他们的奸计得逞。”
世子爷并非浪得虚名,前几年大小战役加起来有100多场,每一场都凯旋。
打得敌人节节败退,以故不到20岁就被圣上亲封为太子少师。
但树大招风,也因此引来圣上忌惮。
封他一个文官,等于剥削了他的实力。
可边光都是他和国公爷的旧部,即使任了文官,实力丝毫没有半点被削弱。
让他去边关攻打西贡,太子的意思。
太子任萧逸打算家里他来做主,外头由安墨染宿敌。
内外夹击,圣上也该到让权的时候了。
听见他说的那么轻松,洛灵溪的心一点也轻松不起来。
“战场上刀剑无眼,人也不可能一辈子都是常胜将军,夫君还是得好好保护自己,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
“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保住这条命,总有起死回生那一天。”
安墨染笑道:“你个弱女子懂的还挺多,大道理噼里啪啦的,可是越来越啰嗦了。”
洛灵溪背过身去,气鼓鼓的,纤细的后背跟着起伏。
怀孕后胃口不好,安墨染瞧着她的身子单薄了些。
但有些地方却越来越圆润。
潘墨染支起身子,将他的身子扳正过来。
一双黑眸深情地看着她:“夫君只是一句玩笑话,你就生气了?生气对孩子不好,人也容易老哦。”
洛灵溪打了一下他的胸膛,跟一只小猫挠痒痒似的,感受不到半分力度。
“你看你都不舍得打夫君,那力气跟棉絮落地似的。”
“坏人,总是取笑于我,等你去了边关,想取笑都没机会了。”
安墨染低头,在她耳边温柔地呢喃。
“我不止取笑你,我还得取悦你。”
洛灵溪感受到了什么,羞得无地自容。
且这厮还厚颜无耻地道:“等我凯旋给我留一口哦,女儿要喝,我也要喝。”
洛灵溪在他肩膀上轻轻地咬了一口。
“坏人,你都多大了,还跟自己的闺女抢食物。”
房内风光旖旎,炭火不断,热浪袭人。
……
天微亮。
安墨染率军出征。
国公府一行悉数站在门口,亲自送安墨染出征。
长公主和国公爷盛装而立。
旁边则是若灵溪,施钰欣也在。
好男儿志在四方,即使前路布满荆棘,险象环生,他们夫妻俩也绝对支持。
长公主整理了一下儿子的衣领。
“墨儿,前路凶险,望你英勇杀敌,所向披靡,国公府上下一百多口人等你凯旋。”
国公爷抿唇,没有出声。
安墨染坚定地看着母亲:“请母亲放心孩儿一定不负众望,还得劳烦母亲照顾好溪溪。”
“放心吧,母亲一定会信守诺言。”
安墨染又走到施钰欣面前,躬身行礼。
“劳烦岳母经常走动,多陪伴溪溪,此行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了。”
施钰欣温和地看着他:“请放心,我会替你照顾好溪溪。”
安墨染的身后,是一位意气风发,军装裹身的少年郎。
洛灵渊骑在马背上,看着自己的母亲和妹妹,他没有赠言,是怕她们担心。
待安墨染走到路灵溪跟前,两个人相向而立。
所有要说的话,昨晚已经说完了。
此刻千言万语化作一句祝福。
“夫君,我和孩子等你平安归来。”
安墨染伸手,给她一个浅浅的拥抱。
之后潇洒地转身,走向自己的专属赤兔马。
骏马飞驰,队伍启动,留下一路尘烟,甚为壮观。
安墨染不在身边的日子,洛灵溪过的异常充实。
白日她去书肆走走,灵感一来时就写点话本。
不管她怎么写,话本都非常好卖。
她也成为了上京最有名的墨客。
书肆的生意越来越好,每个月她都会去存银票。
长公主的头疾得到了缓解,其实她这是心病,因为自己的宝贝儿子长期在边关作战,担心他的安危夜不能寐,才导致头晕头痛反复发作。
如今既有洛灵溪的按摩辅助,看到自己很快有孙子,且又有这么好的女子陪在儿子身边。
心里一舒坦,啥毛病都没有了。
国公爷也慢慢的接受了洛灵溪,她虽出身不显,但为人处事成熟不失分寸,且顾家有道,是儿子的贤内助。
人生在世又能得到几个知己,因为他和长公主一辈子都相亲相爱,才更加理解洛灵溪和儿子的感情。
长期在自家祠堂诵经念佛,因为儿子已远赴边关,他只好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协助长公主照顾好洛灵溪。
安予弘和韩雨娇的婚事已经举行了,韩雨娇想办一场浩大的婚礼,一定要盖过洛灵溪的风头。
但以安予弘的实际地位,终归比不上太子少师。
宾客都是看在国公府的面子上才来的,韩雨娇非常失望。
想着洛灵溪已经怀身孕三个月,她也快马加鞭赶紧造人。
最好洛灵溪生个女儿,她生个儿子,那可是国公府的嫡孙。
可惜她怎么也怀不上,不得已只好向洛灵溪求助,找一些秘辛。
洛灵溪被她问得红了脸。
“这种事情怎么需要计划的?这不是水到渠成,男欢女爱吗?”
韩雨娇觉得自己被她敷衍,有些不高兴。
为了早日怀上,那只好去天福寺祈福。
保佑自己的肚子快点大起来。
这日,洛灵溪正躺在贵妃椅上歇息。
春桃激动地走进来,见她正睡着,轻手轻脚地走到她身边。
“小姐,有件大事告诉你。”
洛灵溪被吵醒,八卦的心瞬间被点燃。
“何事?快说!”
“听闻那舒贵妃被打入冷宫了,罪名是陷害萧皇后,她竟敢让自己的丫鬟,在萧皇后的茶里下毒,差点要了萧皇后的命。”
月份大了,身子有些不便。
洛灵溪扶着边上,慢慢起来。
“舒贵妃可是圣上最宠爱的妃子,圣上宁愿得罪萧皇后,也不愿亏待舒贵妃,连舒贵妃都被打入了冷宫,看来朝廷是要变天了。”
安墨染跟她讲过,让自己的父亲国公爷跟萧相说,在宫里制衡舒贵妃,不给她任何作妖的机会。
舒贵妃和萧皇后斗了几十年,要不是有平襄王一党的支持,舒贵妃就不可能称霸后宫。
如今平襄王失势,林家被流放,舒贵妃再也无法嚣张得起来了。
几日后,宫里又传来一个爆炸消息。
说是舒贵妃的儿子四皇子,在与人到郊外打猎时,突然被窜出来的一头老虎所伤。
因失血过多无法救治死了。
舒家从此偃旗息鼓,仿佛一夜之间便消失了。
而这一切,都是太子任萧逸在背后谋划。
他一一肃清与他敌对的党羽。
逼到文武百官联名上奏,请求圣上易位,东宫太子执政,方能保大渊和平稳定。
朝堂之上,并无异音。
圣上看到这份着有数百人签字的奏章,气得浑身发抖,嘴唇嗡动。
顿坐在轮椅上,半天说不上一句话。
最后口吐白沫,不省人事。
被太医救起来时,圣上迷迷糊糊间应允。
“朕已年老,不堪重负,愿让位给太子任萧逸。”
一夜之间,新旧更替,从此史书记载,此经年为大渊十六年。
宫中发生了那么多大事,洛灵溪心想以乌者的办事效率,想必身在数千里外的边关,安墨染悉数掌握。
边关。
大渊帐营。
安墨染将手里的纸条烧毁。
眼角露出笑容。
此事不可张扬,以免扰乱军心。
在边关四个月,从冬天打到春天,从白雪皑皑到鲜花怒放。
他见证了两季更替,战事吃紧,他已经率军赢了十场战役。
现已平推西贡往后数百里。
待将他们赶至西贡边关琉璃峰,西贡就再也不可能来犯。
两军最后一场交战的当天。
安墨染骑在马背上,高喊进攻口号。
大渊军队气势恢宏,杀红了眼睛。
将敌人连连逼退。
经过一处悬崖,安慕然的赤兔马突然受惊。
冲向悬崖,落入无边的大海。
这个噩耗三日后传到国公府和宫中。
长公主听闻消息后,突然晕了过去。
被国公爷紧紧地抱着,才不至于摔在地上。
“长公主,你醒醒。”
国公爷老泪纵横,心如刀割,但他脸上非常的平静。
战士为国捐躯,乃兵家之事。
可真要轮到自己家人时,才发现天地已暗。
“此事不许告诉灵溪!”
国公爷传令下去,整个国公府陷入悲痛之中。
但他们只能偷偷的悲伤,不能给洛灵溪。
因为她肚子里还怀着遗腹子。
洛灵溪正喝着羊奶,她温柔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怀孕三个月之后,孕吐反应慢慢消失了。
现在她胃口极好,多喝牛奶补充营养。
春桃见她喝得正欢,偷偷躲在一旁抹泪。
她回来时,两只眼睛红的跟兔子似的。
“怎么了?被欺负了?”
春桃哽咽:“没、没什么,不小心进了虫子。”
洛灵溪笑道:“你去把世子爷的边关捷报拿来给我看,这几日是最后一场大战,世子爷肯定赢了,只是不明白为何捷报尚未回传宫中,一会儿你去问问长公主,是不是已经到她那儿了。”
春桃泪水朦胧,硬是把眼泪憋回去。
“好的,小姐。”
她走去案桌,打开抽屉,取出捷报拿给洛灵溪。
小姐的命好苦啊,只能日日守着捷报为伴。
想念世子爷时,就拿捷报出来,轻轻地抚过每一个字,像是抚着世子爷。
如今国公府的人都知道了,只有她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虽然这样做对她很是不公,但若是给她知道,她肯定会伤心欲绝。
万一伤害她和肚子里的孩子,那世子爷九泉之下一定不得瞑目。
“算了,你问不到的,还是我亲自去问吧。”
洛灵溪有些着急,把捷报给春桃收好。
她自己亲自去坤清苑,问长公主。
长公主眼睛都哭肿了。
听闻刘嬷嬷说灵溪过来找她,长公主赶紧拿起手绢擦干眼泪。
“灵溪,你不在府里好好待着,怎么过来了?”
洛灵溪见她眼睛红红的,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母亲,这几日应该是最后一场大战,前线可回了战况?”
长公主挤出一丝苦笑,“或许过几日就知道了,你先别急哦。”
洛灵溪听出她的不同。
“母亲,我能接受所有不好的消息,但作为他的妻子,孩子的父亲,我该知道他所有的情况,你不要对我隐瞒。”
长公主再也控制不住,当场哭出来。
“最后一场大渊获胜,西贡再也不敢来犯,可墨儿骑马杀敌时落入悬崖,尸骨全无。”
洛灵溪觉得心脏突然跳停,胸口像被利剑插入,脑子一片空白,四肢无法动弹,接着便像棉花一般,就地飘落,耳旁传来长公主大声疾呼。
“快,扶住灵溪,她晕倒了。”
等她醒来时,床边站满了人。
长公主心疼的无法呼吸,握着她的手关切的道。
“坚强点灵溪,你还有我们呢。”
“对呀灵溪,孩子过几个月快要出生了,不管怎么样咱们都得看开点。”
国公爷忍着巨大的悲痛,安慰洛灵溪。
其他人也纷纷地关心她,安慰她。
洛灵溪摸着自己的肚子,面如死灰,若不是为了孩子,她真想追随他而去。
半年后。
洛灵溪抱着刚出生一个月的孩子在院子里晒太阳。
孩子粉嫩的小脸,高挺的鼻子,像极了他的父亲。
不知道孩子是不是饿了,竟然大声地哭泣。
洛灵溪只好打开衣袍,给孩子吃东西。
旁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我也饿了,喂饱孩子后给我吃点。”
洛灵溪浑身颤抖,她哆哆嗦嗦地侧眸,看向依然意气风发的男子。
“夫君,你没死,你可算回来了!我和孩子都很想你!”
(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