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还是得从2003年的中考说起。
2003年的中考——由于“非典”疫情的关系——并不像往年那样,把全县所有参加中考的初三毕业生的考号打乱,再分散到各个考区,而是采取了“尽量不打乱,学生不分散”的原则。所以,这一届的考生就出现了这样一种情况:一个学校的学生基本上都在一个考区,有的甚至就在一个考场。
不过,这样的安排,对有些孩子来说是不公平的。据说,有些学习差的孩子家长,通过买通相关人员,把自己的孩子安排在了学习好的孩子身边,让他们相互作弊。
当然,这都是传说,具体怎样,恐怕只有当事人清楚了。
言归正传吧!
齐园镇这一年参加中考的学生全都被分到了昌隆实验小学考区,这个消息真是让所有的考生都心花怒放啊!因为昌隆实验小学位于县城中心,周边都是好玩好吃的东西。
不过很快他们就发现事实并没有他们想象的愉快,因为每科考完后,这些孩子都要到指定的地点集合,然后由老师带到指定的住宿地点,再进行下一个科目的试前紧急培训。
“真是糟糕啊!”每当宾馆外的灯红酒绿闪动了孩子们的眼睛时,他们免不得小声抱怨几句。“守着繁华的落寞,真让人感觉糟糕啊!”
“孩子们,别往外看!看着老师,记住,明天考试,一定不要提前交卷,多检查几遍......”老师们口吐白沫,说得真是感人至深。“记住,你们多订正一题,高中的大门就向你们多打开一点!加油吧,孩子们!坚持住,就快要胜利了!”
time fly ! 两天半的中考很快就走到了尾声。
“孩子们,你们考试辛苦了。现在给你们一个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一个小时后,我们还在这里集合,集合后,我们统一乘车回齐园镇吃午饭。”刚走出考场,考生们就看到了带队老师那张满脸堆笑的脸。
“哇喔!万岁!”一听可以自由活动一小时,孩子们都高兴坏了。
“哇塞,憋了三天啦!终于可以喘口气了!走,我们去新华书店!”沈青兴奋地二话不说,就拉起身旁老同桌林艳的手,往昌隆实验小学附近的新华书店跑去。“听说那里有好多好看的书籍。”
“喂,沈青,你慢点跑,我不想去书店!”林艳被动地被沈青拉着跑,不满地在她身后喊着。
“你先陪我去书店,我再陪你去你想去的地方!”沈青头也不回地笑着说。一个小时对于她们来说真的是太长了。
按照约定,她们在新华书店呆了半小时后,买了几本书,便离开了那里。
“我们去旁边的小吃街逛逛吧?”林艳提议。剩下的半个小时是属于她的——她的时间,自然她做主。
“好啊!”沈青欣然应允。
于是她们手拉着手蹦蹦跳跳的往小吃街方向跑去了。昌隆县的小吃街紧挨着考场,把昌隆实验小学围成了一个U字型。
这是昌隆县最繁华的地段,也是这个县的脸面。两个16岁女孩在熙熙攘攘的街上快活地蹦啊,跳啊,好不快活。
“真奇怪,不是说非典时期,不准聚集吗?这里的人怎么还这么多啊?!”沈青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繁华的景象。
“早过去了,只是咱们的老师们还心有余悸,不让做这,也不让做那的。”林艳嘟着小嘴。
就在这时,沈青突然停下了脚步,她看到自己最不想看到的一幕,她曾经最好的朋友——岳丘山——和她们班的林雪儿正有说有笑的并肩走着。
在十五六岁的孩子心中,一直都有一种墨守成规的距离感——不论两个异性孩子关系有多好,至多是上课传传纸条,课下借借文具、笔记、书之类的事情。不可能存在勾肩搭背的现象,而并肩逛街,更是天理不容!
“真是有伤风化!”沈青不自觉地握起了小拳头。她觉得心里的某个地方像针扎似地疼。
眼前的林雪儿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沈青她们。她穿着粉红色的连衣裙,手里拿着冰淇淋,笑脸盈盈地只顾着和岳丘山谈论着什么,根本就没有分散过眼神。
“快看快看,咱们班的学霸班长和甜美校花走一块呢!”林艳一副开心的八卦模样,更加刺痛了沈青的心。她冷眼瞧着他们的背影,一股莫名的嫉妒与怒火在五脏六腑翻滚着,替代了刚才心痛的感觉。
“我不想去小吃街了。”说完,沈青就赌气似地扭头往反方向走了。林艳赶忙跟在了她的身后。
“怎么了?生气了?你不是和岳丘山只是朋友嘛?!难不成你喜欢他啊?!哈哈......”林艳一边试图伸手拉住自己的老同桌,一边打趣着。
“谁喜欢他啊?!我们是哥们儿,又是......又是师徒,他是我师傅。”沈青涨着脸急忙解释道。“我不过是觉得不想吃什么小吃,又不饿。再说,现在是'非典‘时期,老师说了,不要往人多的地方去。走吧,我们回去吧!”
说完,便不容林艳再多说什么,拉着她就往集合地点跑去了。
距规定集合时间还有10分钟的时候,岳丘山才和林雪儿从远处缓缓的一起并肩走了过来。
沈青用眼角的余光一直捕捉着他们的身影。
“为什么要并肩呢?”她生气地想。
岳丘山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子,小心翼翼的样子,看到站在树下的沈青,立马露出灿烂的笑容。
“给,这是原味奶茶,你最喜欢的。”他一边说,一边慢慢地把袋里装着的一杯奶茶拿出来递给了沈青。
沈青不自觉内心一阵感动。原来,他是去给自己买奶茶去了。
“我......”沈青笑得满脸通红,正要伸手去接,忽然看到林雪儿手里也有一杯,心里又不知哪来的怒气,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冷笑着说,“呵呵......谢谢你,我不要,我不喝。我最讨厌喝奶茶了。”说完转身去找那个一直向她暗送秋波的刘旭东去了。
林艳在一旁掩嘴笑着。她比沈青年龄大一些,自然能看出他们之间的把戏。
这些暗潮汹涌的悸动,恐怕每个十六七岁的少男少女都经历过吧!
“她不喝,我喝,谢了!”林艳笑着伸手接过岳丘山手中的奶茶,也转身去找刘旭东了。
林雪儿看着由于尴尬而憋得满脸通红的岳丘山,也不禁笑了起来。只不过她的笑,也略显得有些尴尬。
回去的路上,沈青怀着一种幼稚的报复心情,和刘旭东打打闹闹,嬉戏玩耍着。
“哈哈......是吗?你真逗!”她唯恐别人听不到,故意把声音笑得很大。“你真的遇到了那样有趣的事情吗?哈哈......太搞笑了!”
她不知道,坐在她前排的岳丘山此刻的心情也是疼痛中掺杂着一股幼稚的妒火。只不过,沈青凭借眼角的余光是看不到的。在她的余光里,只有一动不动地坐着的岳丘山,并没有愤怒的岳丘山。那时,她还不知道,那一刻他讨厌透了她!
这样的气氛真的很奇怪,看似很开心的人,其实不开心,看似很平静的人,内心却一点都不平静。
在齐园镇吃完饭后,这些孩子就四散开去,各回各家了。
在他们挥手告别时,可能谁也没有想过,他们口中的“再见”,大都没有兑现——很多人至今都没有“再见”过。
就像沈青对林艳的印象,至今也停留在那一天。林艳因为中考成绩不理想,在成绩公布=出来的第二天,就外出务工了,后来她又远嫁到了四川,再也没了音讯。
对于十六七岁的孩子来说,像离别、错过、珍惜这样的词汇,他们想都没有想过究竟意味着什么。他们自以为是,认为这世界上的事都是可操可控的,一切都在他们手中握着。
可是......他们,什么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