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以檬在宗正寺又住了三日，身体才稳定下来。回王府那日，承德帝再次来到宗正寺，见白以檬脸上有了些血色，上前搭话，“好些了吗？”
白以檬微微点头，“谢陛下关心。劳烦陛下屈尊，臣万死。”白以檬跪地叩首。
“好孩子，你听听父皇解释好不好？”
“陛下是天子，做什么都是对的，不需要解释。”
“那天，朕是气糊涂了，小丫头朕不是不信你。是有人仿了你的字迹，又用你的口吻写的信。朕原本不信，去府上看了你。见你有说有笑，就以为你又在骗朕。朕就……朕就犯糊涂了。”
“您可给过我辩白的机会？”
白以檬伸出手腕，拿着明德帝的手搭在自己的脉上，“陛下也是习武之人，多少也会通些医术。您或许看不出旁的，脉的强弱应该可以识别得出吧。”
白以檬苦笑，“说来可笑。我信您，无论怎样都信。立下战功，也没跟您要过什么赏赐。那些，您说赏，又不赏的，我也不再提过。
既然说到这儿，不如今咱们就好好说说。
太远的事儿咱们不说了，什么齐王谋反、史宿明他们造反，咱们都不提了。
这些毕竟有一部分，是我万安谷份内的事儿。
就说，怀平安喜乐时，我已有三个月身孕，头一胎我真的很怕，可我还是想也不想就去了。回来您可赏过我什么？我又可曾向您要过什么？
其中繁琐的小事儿，咱们也都不算了。
五国联军，我当时只有一个月的身孕，您让我去我犹豫了吗？跟您诉过苦吗？您说朝中无良将，担心京城治安不稳，只要我们白家兄妹去，我不多想。
可您就没别的心思吗？我不计较这些。太子在我身怀六甲之时与千机门联手，差点害死老三，害死我和肚子里孩子。我不计较。
一个月前，西街口，太子和歹人勾结，意欲除掉我和翊王，您替我出过头吗？我又找您闹过吗？
可您如今，就为了一封子虚乌有的信，和我计较？
这几日，我想明白了，先帝创办万安谷时，为何不让沾染朝堂。是我懂得晚了。
从今以后，我就只是万安谷谷主，江湖事陛下可以转述给翊王，我与您不必相见。
先帝有过旨意，万安谷只管江湖事，分外之事，可不听宣召。
这道旨意，如今我万安谷还存着。陛下日后多加保重，从今往后，若无大事不必相见。”
龙谷主微微颔首，“走了回家，师父给你炖补药。”
宇文稷朝皇帝施礼告退。出了宗正寺，宇文稷抱着媳妇上了马车。
陈公公追上了，拦住马车，“王妃，您发泄发泄就行了，可别真和陛下生气。
陛下确实是听了小人蛊惑的。即便如此还是派龙威将军去查，陛下知道龙威将军疼您，一定会查的仔细。”
白以檬伸出手臂一道道血红色的鞭痕，“宗正寺卿，亲口说的，陛下有旨，对翊王妃动刑。
公公告诉陛下，也不必太伤心，是我自己太天真了。”
“公公不必客气，这给我就好。”易佟笑着夺过陈公公手中的缰绳。
什么话都说出来了，白以檬反倒更难过，抱着宇文稷低声抽泣。
宇文稷不敢碰她，怕碰到她的伤口，亲亲她的头，“别怕本王支持你。太子那边，本王不会放过他。你放心，敢欺负本王的小王妃没他好果子。”
动了白以檬，确实是犯了宇文稷的大忌。之前搜罗到太子黑料，如今一条一个丢给说书人，太子的名声彻底臭了。
龙谷主派云隐，天天潜入东宫，扮鬼吓唬人。
这招是白以檬玩过的，可却让云隐玩出花。太子害死的人不少，一一装扮，一一陈情冤屈，不出半个月太子就病了。
请来太医，说是受了惊吓，夜不能寐。承德帝询问太子，太子满嘴牛鬼蛇神，这个对于承德帝这个没有信仰的人来说，简直不可理喻。
市井传闻很快传到宫里，皇帝渐渐得知真相，气个半死。找了宇文稷，宇文稷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
“你都几天没去刑部了？朕知道这次让小猴子受委屈了，朕把孩子还你们，还要如何？”
“儿臣不敢，儿臣这几日病了。在刑部请了假。”宇文稷装模作样的咳了咳。
“得了，别装了。”承德帝搓搓玉扳指，“朕三个月后千秋寿辰，小猴子来吗？”
“儿子也不知道。大约不来吧。她现在身体不好，又在宗正寺受了刑，身体很差。这段时间，大约会闭门不出。”
不等皇帝再开口，宇文稷跪地叩首，“父皇若无事，儿子告退了。”
宇文稷刚走，大理寺丞再次求见，这次呈上太子勾结朝臣，以及私设暗娼馆子的证据。
承德帝看着一份份罪证，这几日这样的罪证他不知道看了多少。
好几次出宫散心，都听见百姓议论太子如何不堪。每每听到这个便没了兴致。
“小臣子，陪朕去看看翊王妃。她不来看朕，朕去看她。备点她爱吃的点心，还有牛乳茶。”
“是。”陈公公看看承德帝，忍不住叹了口气。
皇帝走到翊王府后门站住了，每次他来都很自然，这次有些没底气。
那只倔猴子，会不会把他撵出去，他是天子，若是那样多没面子。
“陛下，咱们还进去吗？”
陈公公的声音，将承德帝的思绪拉回来，“朕去看儿子，那只猴子应该不会把朕撵出来吧。”
“不会，王妃对陛下一直是赤胆忠心，这次是伤了心。您哄哄就好了。”陈公公给老皇帝打气，“民间亲父子、亲父女吵架、拌嘴常有的事儿。
小王妃，为您挡过多少次刀子，这感情自然不是说断就断的。”
看似是劝人，实则也是替天子回忆一下，白以檬待他的好。
皇帝被说的心里很不是滋味，推开后门，刚要进入揽月阁，金影现身，挡住了去路，“陛下见谅，老谷主有令，我家谷主闭关期间谁也不见，这几日翊王都换了居所。”
“她病的很重？”
金影冷着脸，躬身施礼，“托陛下的福，还没死。宗正寺的酷刑，也不是很重，不过是鞭子和烙铁，我家谷主从前受的住，如今也能扛过去。陛下不必担心。”
金影这话怨气十足，承德帝听得心里翻滚很不是滋味，试探着询问，“朕想见她，行吗？”
“先帝有过旨意，若非江湖事，万安谷谷主不必听宣。”金影再次施礼，“陛下见谅。”
皇帝站在揽月阁门口，看向里面，“朕不是有意伤她的，也不是故意不赏她，更不是不知道她付出了多少。只是……只是朕还不起。
她的功勋太大，朕不知该如何赏赐。除了给她关爱，朕给不了别的。
朕知道亏欠她，你告诉她……”
银翼现身，打断了明承德帝。许是太着急，银翼只看见金影，递给他一只瓶子，“药取来了，快去给主子服下。二爷说他随后就到。”
龙谷主有令，不准把白以檬的情况告知承德帝。银翼的意外闯入，这事儿势必瞒不住了。
金影瞪着一双铜铃眼睛看着承德帝，一时间竟不会撒谎了。
练了二十几年的技能，突然就不灵了。
辉儿冲出来，“皇爷爷您可来了，婶婶都昏迷好几天了，辉儿好怕。”
辉儿不算小了，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没埋怨皇帝，而是将白以檬的症状夸大的描述出来。
还贴心的拉着承德帝进入院子，来到房门口，“不能进去，婶婶在闭关，只能从门缝看。”
辉儿极懂分寸，找到最有力的角度，让明承德帝看了，又跟没看一样，还很挠人。
原本没那么担心，看过之后，更担心、更自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