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协本来是个很强势的人,掉眼泪的时候很少。但面对此情此景,刁协也忍不住泪流满面。他和刘隗一样,给司马睿磕了三个头,哭哭啼啼着离开了东堂。司马睿又来到周顗和戴渊跟前,说了同样的话。周顗说道:“陛下,打从七年前的新亭会,微臣就下定了辅助陛下的决心。这个决心到现在,也没有任何改变。别人离开,各有各的道理。但不管谁离开陛下,我也不会离开!”
司马睿又来到戴渊跟前,这个时候已经不需要言语了。戴渊说道:“陛下,臣是江南人士,父亲是前朝会稽太守。永嘉之乱后陛下南渡,臣就一直追随陛下,历任多个职务。一年多前被陛下授于散骑常侍、征西将军、都督六州军事,出镇合肥。回到建康以后,陛下又授予微臣骠骑将军。这是陛下对臣多么大的信任!我和周大人一样,誓死都要在陛下身边!绝不屈服!绝不退让!”
看着几个忠勇的大臣,司马睿早已经泪湿眼眶。东堂里文武大臣越来越少,不过王导和几个堂弟并没有离开。想着攻打石头城失利,王导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看着司马睿回到上面坐下,王导试探着说道:“陛下,微臣弟兄几个,打算去石头城面见堂兄。希望他约束他的将士,不要围困台城,不要伤害百姓。”
“茂弘大人说的有道理,你们去吧!”司马睿无奈地说道。
王导等人并没有回家,而是从台城骑着马,从西明门来到石头城。王导、王舒、王邃、王彬、王悦来到石头城东门下马,几十个把守东门的王敦士卒,举着战刀围了上来。
“你们几个哪里来的?去石头城干什么?”有个士卒问道。周抚正好在东门里面,听到声音赶忙过来。周抚一看是王导等人,赶紧拱手施礼说道:“原来是王大人一行,赶快请进!”
周抚转身骂东门的士卒:“这是王导大人,你们不长眼吗?”
这些士卒没有见过王导,但王导的大名早已经如雷贯耳。听周抚这么说,吓得赶紧退到一边去了。有几个在后面嘟囔着:“小人不知道是王大人,大人不记小人过!请王大人原谅、恕罪!”
“原来是周将军,我堂兄在哪里?”王导问道。周抚说道:“回王大人,大将军正在帅府和将领们议事,我领您去!”
“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们已经拿下了石头城,围困了建康,决不能前功尽弃!”王导刚走到帅府门口,就听见王敦在训话。周抚先来到王敦跟前,然后说道:“大将军,王导大人来了!”
王敦一听王导来了,赶紧站起来说道:“茂弘弟来了,快请!”
帅府里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王敦离开座位,到门口迎接王导等人。王含、王廙也来到王导跟前,王应和王悦拉着手在一边说话。钱凤一看都站着,很热情地招呼道:“王大人你们都请坐吧!”
王导一行人在几案后面坐下,王敦也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王敦问道:“茂弘弟,你们是从皇宫来的吧?是不是有什么重要使命?当初不听我的话,这次差点被灭族,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兄长说的没错,我确实算是皇命在身。当初我们琅琊王氏,为了让江南士族接受陛下,可谓费尽心机。不错,陛下是外放了几个大臣,但确实起到了抵御北方胡人的作用。你出兵建康攻取石头城,放任手下士卒在建康胡作非为。肆意抢劫客商、百姓,弄得民不聊生。如果兄长怒气消了,该退兵了吧?”王导说道。
王敦干笑了一下,说道:“茂弘弟,我这次发兵的目的,就是要诛杀刘隗,除掉刁协。另外还要整肃朝纲,使朝堂风清气正。现在这个目的还没有达到,怎么可能退兵回武昌呢?!”
“陛下仁慈,已经给了所有文武大臣自由。刘隗、刁协也已经亡命天涯,不知道去了何处。”王导试探着说道。
“不管这两个人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抓住他俩。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王敦刚说到这里,帅府门口一个亲兵进来说道:“报告大将军,奸贼刁协外逃到江乘,被身边两个随从杀死了!”
一听仇人刁协被杀,王敦不由自主站起来问道:“当真?”
“刁协的两个随从就在帅府外面,还带来了刁协的人头!”这个亲兵说道。王敦随后说道:“马上让这两个随从进来!”
刁协的两个随从,战战兢兢来到帅府。前面一个随从,端着一个木匣,木匣外面还有血迹。一看木匣,所有的人都吓呆了,帅府里一阵骚动。两个刁协的随从,给王敦跪倒。钱凤看看王敦,王敦点点头。钱凤接过木匣,来到王敦跟前,把木匣放到几案上。钱凤打开木匣,一个血淋淋的人头,展现在大家面前。满脸血污,头发散乱,面目狰狞。很多人看了一眼,就赶紧转过身去不敢再看。王敦看着刁协的头颅,大笑不止。王敦说道:“刁大人,你不是陛下的宠臣吗?你不是和刘隗大力推行‘刻碎之政’吗?”
“你们两个站起来说话!”王敦对刁协的两个随从说道。
两个人浑身哆哆嗦嗦,慢慢站了起来。王敦说道:“怎么回事?你们俩是刁协的随从?怎么把他杀了?说说前因后果!”
那个拿木匣的随从,一直在抠手上的血迹,心里扑通扑通乱跳,不敢说话。后面那个随从说道:“回大将军,陛下允许刁大人逃亡,还给了他几十个士兵。我们俩是跟随他多年的随从。但刁协这个人平时薄情寡义,我们对他素无好感。刁协年老体弱,逃出台城后不能骑马,只好让他坐马车出逃。到了江乘,我们俩趁他不备把他杀了。知道他是大将军的仇人,就把人头拿来了。”
“很好,你们俩大功一件!下去吃顿酒席,领赏回家去吧!”王敦摆摆手说道。王敦看着王导说道:“不管怎么说,刁协也是朝廷的大臣。既然他已经死了,就让刁协的家人、亲戚,把他的人头、尸首收敛起来,让家里人找个地方安葬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