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殿外,我和一个嬷嬷擦肩而过。
没有驻足,而是相互间微微点头。
一切,皆尽在不言中。
这个嬷嬷,正是当初被皇后打发照顾柔太嫔的。
因为收了我不少的好处,她一直在替我暗中监视皇后的一举一动。
踏入凤仪殿的那一刻,气氛骤然紧绷。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在空气中回荡,皇后愤怒的叫嚣声随之响起。
碎片纷飞间,皇后的叫嚣传来。
“你胡说什么?”
“娘娘,奴婢没有胡说!嬷嬷……嬷嬷她臭了!”
宫女跪在地上,声音带着哭腔。
弓起的脊背,止不住的发抖。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嬷嬷说过她是阴人,她是万万不会死的。”
皇后说到这,惶恐的目光无意中抬起。
看到我的瞬间,她瞬间炸毛了。
“贱人!”
“请皇后慎言!”我漫不经心的扬唇,“臣妾可是皇上亲封的皇贵妃,替皇后暂管凤印,有协理六宫之权。”
说到这,我对宫女摆了摆手。
宫女立马磕头谢恩,逃也似的转身离开。
自打我滑胎之后,也大概是因为笃定了我是唯一的阴人,所以霍骁即刻下旨册封我为皇贵妃。
他以谋害皇嗣之名,剥夺了皇后的凤印,并将她囚禁在凤仪殿中。
尽管皇后的名分犹在,但她的生活却已大不如前,吃穿用度都被大打折扣,昔日的辉煌已成为过眼云烟。
虽然皇后的头衔还在,可吃穿用度却大打折扣。
慈嫔因维护有功,得以晋升妃位。
丽妃,这个曾经默默无闻的宫妃,在进宫的第四年终于迎来了她的春天,她成功地侍上了寝。
侍寝的第二天丽妃找到了我,抓着我的手可劲的哭,哭得像是个受尽委屈的孩子。
皇后将奶娘嬷嬷的遗体带回了凤仪殿,严密地布置了守卫,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地看守,生怕在她醒来之时无人照拂。
然而,尽管是冬季的严寒,尸体仍不可避免地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即便殿内不断点燃着熏香,那股令人窒息的臭味依旧无法完全掩盖。
我曾用阴眼窥探过,连尸癍都长出来了。
“本宫才是皇后!”
‘啪’
我毫不犹豫的给了皇后一巴掌,直接打得她发上的簪子脱离。
“你谋害皇嗣,罪不容诛!若不是本宫替你求情,皇上早就把你废了!”
在确定丞相府满门被灭后,霍骁便有意废后。
那丞相府的人,向来居功自傲,目中无人。
霍骁对他们早已心生不满,只是苦于没有合适的时机动手。
\"绝不可能!\"
皇后猛地摇头,一脸的不信。\"
皇上他绝不会这样对我!我是皇后,是这北冥国独一无二的皇后!我与皇上情深意重,他怎么可能对我如此冷酷无情?一定是你!肯定是你!你故意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无非是想趁虚而入,夺取我皇后的宝座!\"
我冷嗤一声,给莲姐递了一个眼神。
莲姐立即会意,迅速从袖中掏出一卷黄色的东西,狠狠地砸向皇后的脸。
皇后被砸得眼泪直流,但还未等她发作,眼神便落在了那黄卷上。
她颤抖着手半晌才拿稳黄卷,展开后赫然看到‘圣旨’二字。
视线快速的扫视一圈,犹如触电般的将圣旨甩开。
因为那是霍骁亲手写下的废后圣旨,上面还盖着鲜红的玉玺。
“皇上你好狠啊!”
皇后撕心裂肺的惨叫一声,瞬间瘫坐在地。
精致的发髻散落在肩上,如同她苦心经营的后位。
我走过去蹲下身,轻挑皇后的下巴。
“自古帝王多薄幸,这个道理臣妾懂,皇后怎么不懂呢?”
无视皇后瞪着我的赤目,我接过莲姐递来的梳子慢条斯理的给皇后梳起头来。
“你我皆是可怜人!入宫、承宠、夺宠、算计,皆是身不由己。本该互相扶持,却最终走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完美的隐身了。”
给皇后盘了一个简单的髻后,我拔下头上的发钗插上去。
“皇后,你是痴情人却爱错了人!聪慧如你看到了摄政王的下场,为何算不到丞相府的结局?若你提醒丞相低调行事不要居功自傲,若你在皇上面前周全他和丞相府的关系,或许今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你是什么意思?”
皇后恶狠狠的瞪着我,眼底翻涌着化不开的恨意。
“事到如今皇后还在自欺欺人吗?”我盯着皇后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目光如炬。“你非要将丞相府灭门一事强行按在我的身上,却始终不肯正视谁才是真正害死他们的凶手?”
“你是说……我的父兄是皇上……皇上害死的?”
“我是阴人,却没有通天的本事!整个北冥能只手遮天的,只有皇上!你和皇上夫妻一场,该最了解自己的枕边人。皇上生性多疑,最忌功高震主。前有摄政王,后有你的父兄,他们的下场有何区别?”
说到这,我微微皱眉。
“哦,有区别!唯一的区别就是摄政王尚在人世,而你的父兄则一命呜呼。若不是南越国来犯,摄政王的下场与你的父兄将别无二致。”
这皇后虽然跋扈,却是个痴情种。
可重情之人,同样重义。
父兄的性命和夫妻情义,孰轻孰重她心知肚明。
身为霍骁的枕边人,身为丞相独女,身为后宫之主,皇后一定知道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哈……哈哈哈……”
皇后怔愣了片刻,忽然笑了。
笑到花容失色,笑到眼泪决堤。
“我父兄扶持皇上,替皇上扫除内患,原本就功绩赫赫,狂妄些又怎么了?我们家族替皇室做了那么多见不得人的事,如今皇室根基稳固便想把杀人的刀丢掉了?凭什么?凭什么!”
我没有做声,而是缓缓起身。
正欲离开的时候,皇后叫住了我。
“你甘心吗?”皇后歪着头,眼神决绝。“你被霍骁强行捋入宫中的时候,当真甘心吗?摄政王是万民敬仰的大英雄,所见者无不芳心暗许。你曾与神只般的摄政王朝夕相伴过,又怎会看上一个愚蠢无能、刚愎自用、心狠手辣的昏君?”
说得好!
摄政王矜贵犹如神只,而霍骁只是虚伪小人。
无人扶持,他便是个废物!
皇后挣扎着,用手掌撑地,终于艰难地站了起来。
她步履蹒跚地走向我,如同一艘在风浪中摇摇欲坠的船,最终停在了我的前方,挡住了我的去路。
“我是霍骁的发妻,他所做的那些伤天害理之事,我也略知一二。当他命人毒害摄政王的时候,我就该想到父兄的下场。怪只怪我自小便被当成皇后培养,也培养出了对他的感情。”
“呵呵!”皇后笑出了眼泪,“可越与霍骁相处,我便越了解他。当我的占有欲占领理智的时候,我便知道自己已经不配做皇后了。”
“皇后的大度、宽容、慈悲,我都没有!我平等的厌恶宫里的所有女人,因为她们抢走了霍骁的爱。”
“于是我想方设法的害她们,害她们腹中的骨肉。因为我固执的认为,只有我才配生下未来的一国之君。可我早就知道他命御医送来的不是补药而是让人宫寒到无法生育的毒药!可我一意孤行,只当他是受了狐媚子的蛊惑。如今,报应来了。”
见我依旧不说话,皇后理了理华服。
待她郑重其事的跟我行跪拜之礼的时候,我还是被惊到了。
下意识的伸手想扶,却被皇后固执的阻止。
“他不配做我们的夫君,更不配做九五之尊。所以,请你务必让他去死!”
“臣妾没那么大的本事!”我轻笑出声。
“不,你有!”皇后言之凿凿,“只要你不给他挡煞,他便熬不了多久的。我知道你恨我,毕竟是我迫害在先。但是,我愿意拿出诚意!我知道给摄政王下毒的谁,我有霍骁派入墨家军的细作名单。”
忽然,皇后笑了。
“原本这些是用来当做拿捏霍骁的把柄,正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把柄越多我和母族的地位便越稳固。”
“如此?”我微微挑眉。
“这些自然不足以表明我的诚意!其实霍骁忌惮得没错,我的父兄确实野心勃勃。他们背着朝廷,培养了一群死侍。而唯一可以调遣这群死侍的阴阳令,在我的手里。”
皇后拿起腰间的玉璧,用的摔向地面。
破碎间,一块黑白相间的令牌出现。
皇后捧起令牌,双手奉上。
“霍骁那些见不得人的秘密包括潜入墨家军的奸细名单都藏在京都的南风馆之内!而丞相府训练的那批死侍,也遍布在各地的南风馆内。”
思量许久,我接过阴阳令。
皇后则重重的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一般的松懈了身子。
“你还想要什么?”我问。
“给我一个体面!”皇后盯住我的眼睛,“我希望这个皇后之位不管生死,都只能是我的!”
像是看出了我的疑惑,皇后敛住嘴角的笑意。
“不管是做人还是做鬼我都要缠着他!我要成为他永远摆脱不了的梦魇!我要拖着他一起下地狱!”
“好!有我在,没人能撼动你的皇后之位!”
霍骁有意立我为后,但被我拒绝了。
毕竟我从头到尾想要的,就只有他的命。
“多谢!”
见皇后端端正正的叩头,我没有说话而是径直离开。
刚走出凤仪殿的门口,一声凄厉的尖叫便划破了宫廷的宁静。
我和莲姐均是一愣,旋即回头望去。
只见一个小宫女如受惊的兔子般冲出殿门。
“皇后娘娘...她...她自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