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陌渐渐地收起了脸上一贯带着的，看起来有些散漫的调笑，有些锐利的目光朝着燕承昱投射过来。
空气似乎变得安静了不少，时间的流逝也变的缓慢了。
良久，裴陌缓缓笑了起来。
这个太子，比他想象的要聪明很多啊，怪不得戚砚会独独在意他。
确实，是挺有意思的。
燕承昱看着他正经起来的样子，倒还真是跟戚砚有几分相似之处。
果然能当朋友的人，多少也都是会有点相像的吧。
两人相视一笑，颇有点各退一步的意思。
裴陌答道：“我来这里，是师兄要求的，他受伤了来不了，所以才要我来的。”
“其实师兄心里还是关心戚砚的，也是变相地让我来帮他。”
裴陌第一次露出了有些痛苦的神色，他叹了口气，说道：“戚砚这个人啊，过得太苦了，他生活里一点甜味都没有，无趣得很。”
“无趣的很啊。”
他话音一转：“不过我也不懂这些，知道的少，我们还能做朋友。”
“若是知道的多，连朋友都做不了了。”
燕承昱对这句话深以为然，竟然对着裴陌多了几分惺惺相惜的味道。
他说的其实没错，知道的越多，可能就会把戚砚推的越远。
正是因为他的底色，还是温柔的。
只不过他一直用冰冷的外表伪装着自己罢了。
燕承昱没有过度纠结于这个问题，裴陌的回答也不是最重要的，他也只不过是想要更了解戚砚一点罢了。
他想知道戚砚的过去，想知道他为什么这样没有安全感。
他从前到底是怎么度过的。
他要给他多少安全感才够？
他起身给裴陌倒了杯茶，清了清嗓子，温声开口道：“戚砚他，在你面前提起过我吗？”
裴陌看着燕承昱，心道，原来你关心的是这个啊，那还何必这么拐弯抹角的。
我肯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啊。
裴陌一屁股坐在了燕承昱身边，亲亲热热地揽着他的肩，十分热情地说道：“这你可就算是问对人了，这事我知道的最清楚了，我跟你说啊，他……”
燕承昱听得一愣一愣的，心道，你眼中的戚砚和我认识的戚砚好像是不太一样呢。
他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外放的情绪，不会是这个裴陌臆想出来的吧。
他略带同情地看了一眼正在滔滔不绝的裴陌，看的裴陌一脸迷茫，指了指自己，问道：“怎么了？”
燕承昱摇了摇头，示意没事。
裴陌也不觉有他，继续开始讲戚砚的好处，这个人有多好多好……
戚砚一直不跟他说话，他在这里也不认识其他人。
裴陌第一次有听众，十分高兴，抓着燕承昱就开始唠。
直到戚砚回来的时候，他还在手舞足蹈地讲述着。
裴陌正说到：“你不知道啊，戚砚他还会画画，他有一幅画，可宝贝了，谁也不给看，也不知道画的是什么东西……”
“我跟你说，我可好奇了，他非不给我看，你哪天跟他说说……”
裴陌正说的兴高采烈的，突然就看见了戚砚的脸出现在眼前。
他突然磕巴了一下，想不到自己的下文了。
结结巴巴地找补道：“我好像记错了，根本……根本没有什么画，对……我记错了。”
又看见戚砚看向他的目光似乎更冷了，他这才发现自己还抓着燕承昱的手腕，反应过来以后就立刻弹开了。
裴陌又欲盖弥彰地揉了揉耳朵，说道：“那个，你家殿下刚才来找你，你不在……我们就……聊了一会。”
“也没说啥，你就回来了。”
这话裴陌真是真心实意的，他确实还没说啥呢。
因为在他的认知里，他还没有说够呢。
裴陌已经做好了被戚砚数落的准备，可出乎意料的是，戚砚什么也没说。
整个人出乎意料的好说话，裴陌的嘴越张越大，在燕承昱耳边悄悄说道：“他今天不太对劲啊，别是谁惹到他了吧，真倒霉……”
戚砚今天情绪不好，他自然也看出来了，只是他不知道原因罢了。
燕承昱轻声问道：“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吗？”
戚砚深深地看向燕承昱，那目光又多了几分深沉和冷漠。
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痛楚。
半晌，戚砚回道：“没什么事，不过是处理了一点事情。”
燕承昱虽然不相信这个托词，但是看见戚砚一副不愿意多说的样子，他也没有继续问下去。
他平安归来，就已经是上上签了。
还需要奢求其他吗？
这不就是他重来一世的意义。
燕承昱上前用力握了握戚砚的手，“发生什么了，跟我说说？”
戚砚没答，反而是不着痕迹地松开了燕承昱的手，道：“真的没事，你那边怎么样了，燕承叙他们最后怎么处置了？”
燕承昱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愣了一下，感受着掌心里热度的突然流失，心底就好像空了一块一样。
他快速地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冲着戚砚笑了一下，道：“苏卉承认了都是她做的，跟燕承叙无关，燕承炀算是意外卷进来的。”
“所以目前，皇后也没有伤筋动骨，不过我们也不算做了无用功吧。”
“怀疑的种子一旦在燕敬心里埋下，皇后以后恐怕做什么都是错的。”
戚砚承认，他的确是很喜欢看燕承昱笑。
明媚又美好。
灿烂又热烈。
清风乍起，碧波荡漾。
就这样奇迹般地抚平了他内心中的阴暗情绪，可他又想到了刚才柳溶说的话。
“隐去楼姓，做个普通人……”
燕承昱默默地看了戚砚一会，掩盖下了眸子中的悲伤。
燕承昱没再执着于这个问题，而是看着裴陌，对戚砚说道：“你这个朋友，还怪我有趣的。”
“是啊，”戚砚笑着说：“你多跟他聊聊也好，他挺会说话的。”
裴陌听着戚砚说的话，满脸的震惊，感觉他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刚想问他是不是病了，就被燕承昱一巴掌给拍了回去。
一定是出了什么事，燕承昱想，戚砚的状态说对劲也对劲，说不对劲也不对劲。
就是太自然了。
就像提前设计好的一样。
可既然他不想说，那自己也配合着他演戏便是。
面具，也总会有撕掉的那一天。
裴陌在一旁冷眼看着两人的相处过程，心里泛起了几点涟漪。
如果，他们……也能这样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