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中,众人的议论和嘲讽愈演愈烈,吴氏和张氏的处境也愈发的窘迫。
眼看着场面要失控,吴氏和张氏互看一眼,双双告辞离开。
荣恩清也没有为难两人,爽快的放行。这样的场合,不适合揪着人不放。
而且,只有让两人离开,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波才会平息。
至于侯府受到的侮辱,也只能再别的地方找回来了。
比如说,以后给云淑找一户真正意义上的好人家。
吴氏和张氏从大厅正前方竖穿整个大厅离开,一路到门口都脚步匆忙,目不斜视,一副恨不得即刻逃离此的迫切模样。
可是,两人在临出门前却又同时驻足,朝着一个妇人微微屈膝、点头后,方才离开。
荣恩清一直目送着两人离开,自然也看到了两人异常的举动。
同样都是五品的宜人,为何两人会给那个夫人行礼?
荣恩清心中正觉疑惑,目光不自觉的就落在了那个妇人身上。
那妇人三十五六岁的年纪,眉眼柔和,气质温婉,瞧着像是个好相处的。
可是,当那妇人迎着她的目光回望过来的时候,柔和的眉眼却倏然变得锐利起来。嘴角一勾,便勾出了一抹毫不掩饰的挑衅。
荣恩清忍不住眉头一蹙,这妇人是谁?
正疑惑,就听镇国公府的余太夫人幸灾乐祸的说:“咦,那不是梁贵妃的嫂嫂崔氏吗?荣太夫人怎么把人安排在那儿?难怪……”
难怪什么,却没有说。
荣恩清心中一惊,回头去看章氏,就见章氏也是一脸的惊诧。她微微弯腰,凑到荣恩清耳边道:“那是内阁梁大学士的夫人,大学士是正五品。儿媳一时没注意……都是儿媳的错。”
荣恩清叹了口气,这也怪不得章氏。
一来,章氏与外界隔绝了八年之久,对外界的事知之不详也是有的。
二来,举办花宴的决定太过仓促,半个月时间要准备的事情太多太杂,有疏漏也是必然的。
不过,这崔氏明显不是个善茬啊。
就冲她刚刚那挑衅的神情,以及吴氏和张氏离开时对她的恭敬态度,加之三个人之前坐在一处,种种迹象已经表明,吴氏和张氏会主动来提亲事,绝对是这个崔氏怂恿的。
就因为给她安排的座位不合心意,就如此还击羞辱侯府,可见是半点亏都不肯吃的人了。
余太夫人的声音可不小,不少人都听到了,纷纷看向崔氏。等发现崔氏座位如此靠后之后,众人都露出一副恍然的神色。
议论声再起。
就在这时,三品区域站起一人,笑呵呵的说:“我和崔宜人是知交,这便去陪她坐着吧。”
荣恩清脸色一僵,章氏更是难堪的连忙上前,福身道歉:“杨淑人请见谅,都怪我疏忽,委屈了崔宜人,我这便请崔宜人上座。”
“不用了。”杨氏坚决的走到崔氏旁边坐下。
很快,不少人都起身朝着崔氏那边走去。高的有二品的诰命夫人,低的有四品恭人、五品宜人,可不管品阶高低,俨然都是以崔氏为核心。
放眼望去,整个大厅有差不多三分之一的人都靠到了崔氏那边。大家宁愿站着,也不愿意坐到侯府给她们安排的座位上去。
这分明是在向侯府示威。
顺安侯府就这样被架在了火上。
崔氏透过层层人群,朝着荣恩清扬起下巴,目露不屑,嘲讽的意味不言而喻。
荣恩清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不用说,这场花宴算是彻底的失败了。
她果然还是太想当然了!
还以为古代等级森严,最是讲究官职品阶。可她却忘了,古代更注重人情关系。
崔氏本身虽然只是五品宜人,可是她身后却站着一个当贵妃的小姑子!
唉,不懂古代的人,以后还是不要自以为是的好。
不过,为了一个座位安排不顺心,就如此挑衅针对侯府,是不是有些太过了?
荣恩清来不及思考这些,现在最紧要的是解决眼前的难题。
思来想去,荣恩清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只得真诚道歉一途可行。
她也不是矫情的人,有了决定,当即便站起身大声说道:“诸位能来参加侯府的花宴,我深感荣幸。可是,由于侯府已经很久没有举办过此类的宴会,所以疏忽大意,让在座的贵客受到了怠慢。我在这儿代表顺安侯府给诸位道歉了。”
说着,朝着在场所有人深鞠一躬,行了个大礼。
荣恩清话说得真诚,态度也并不敷衍,尤其是那个大礼,将姿态摆得极低。
堂堂超一品的诰命太夫人做出如此举动,霎时让在场所有人都怔住了。
正常情况下,别说荣恩清这样的身份了,就是之前仓皇逃离的吴氏、张氏二人都做不到当众承认错误,还给人行礼道歉的。
时下的人就没有不爱面子的。很多时候,明明错了也要硬挺着,拒不认错,争的就是个面子。
可荣恩清是从现代都市穿越来的,做错了事道歉在她看来不过是理所当然的事,所以做起来也不觉得别扭。
只是,其他人却纷纷变了脸色。
就连一直对她不假辞色,逮着机会就要幸灾乐祸、落井下石的余太夫人都忍不住一脸唏嘘的说:“不过是小事罢了。太夫人何须如此?”
一旁的孟老夫人也跟着说了一句:“太夫人身份尊贵,大可不必行此大礼。在场的可没几人受得起。”
荣恩清见有门,态度愈发的诚恳,“此事确实是我们的错,疏忽怠慢了崔宜人。有错就该认,怎能自持身份,仗势欺人?”
这话,孟老夫人和余太夫人都不好接。超一品的太夫人给区区五品的宜人道歉,到底是谁在仗势欺人啊?两人都没有说话。
荣恩清冲着两人笑了笑,提步走到崔氏面前,福身行礼,语气诚恳的说:“侯府怠慢,还请崔宜人见谅。”
荣恩清此举一出,形势逆转,被架在火上的人变成了崔氏。
崔氏脸色难看,正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就见两个丫鬟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一个朝着她跑来,一个朝着都察院左副都御使的夫人邹氏跑去。
朝她跑来的是女儿的贴身丫鬟。朝着邹氏跑去的丫鬟想来也是王家小姐身边伺候的丫鬟了。
崔氏,正愁不知要如何下台,见到自家的丫鬟火急火燎的跑过来,当即怒斥道:“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那丫鬟吓了一跳,可还是急不可耐的就要凑上前来。
崔氏这边正在训斥丫鬟,王家那边,因为邹氏就站在人群外围,王家的丫鬟轻易就凑到了邹氏身边,此刻已经小声的在邹氏耳边将事情说了。
谁料,邹氏是个沉不住气的性子,听到丫鬟的话,当即便脱口而出怒声吼道:“你说小姐落水了?”
此话一出,满室皆寂。
崔氏脸色一变,连忙质问自家丫鬟:“兰儿也落水了!?”
那丫鬟连忙点头,“不止小姐,王家的雪瑶小姐,刘家的若薇小姐,都落水了!”
此事一出,崔氏当即怒视着荣恩清道:“太夫人,此事还请侯府给我们一个交代!”
那语气,颇有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荣恩清忍不住抖了抖,面色一沉,说:“先去看看人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