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小山上,李存勖并没有把话说完。
皇后奉旨返回太原,有张承业带着一万人马,还有自己给她的“娇令”特权,就可以搞事?
恐怕未必。
但是,皇后是最了解自己软肋所在的。
皇帝的软肋,就是现在已经升格为太后的曹玉娥。
如果皇后挟持了曹太后,事情就大大不妙了,那时候自己投鼠忌器,为保太后安全,对皇后的要求,将难以拒绝。
这才是李存勖最担心的。
必须先造成既成事实,将皇后返回长安重建大唐的道路堵住。
皇上不放心的是同州守将侯言。
侯言是一位老实本分的降将,按部就班是他的习惯。
也是这两个特点,造成了上次他处置华州事变时,居然要千里迢迢跨越太行山来请大王下旨。
现在如果遇到皇后,可以想象,侯言又要出乱子了。
借他个胆子,他也不敢阻拦皇后的车驾。
所以,立即命令安重诲,当个钦差大臣,前往同州。
命令侯言立刻赶赴沧州,就任海军司令。
安重诲接替侯言的同州防御使职位,他是了解皇后的谋反嫌疑的,所以有他在,皇后就算真的挟持了曹太后,她也会被安重诲堵得死死的。
安重诲又建议皇上,先派人紧急通知太原,让司空李存璋做好准备。
李存勖大为欣赏。是啊,只要太原方面得到预警,那么就算皇后叛乱,她也进不了太原,挟持曹太后,就更是无稽之谈了。
有些自嘲:“重诲,朕怎么只是想着与皇后比速度,看谁先返回太原,却忘了先给李司空预警啊?”
这个问题也难不倒安重诲。
当然不能说皇上您死脑筋,而是四个字:“关心则乱。”
派出两批使者前往太原预警之后,有时间考虑一下自己的人事任免了。
李存勖觉得,海军虽然是未来的一个重要兵种,但是目前还在草创阶段,发挥不了多少作用。更关键的,是把侯言这种人放到海军,自己放心。
毕竟这家伙很老实。要都是陈涛那种人,还不知道会不会把自己的海军带到哪个海岸去呢。
安重诲带了圣旨,紧急前往同州。而皇上则马上下旨,将史建瑭召来,点起两万大军,星夜兼程,赶往太原。
朕才不管他是不是新郎官呢。
大军出发了,皇上才有兴致问问史建瑭的新婚感受。
“国宝,朕昔日大婚,也是翌日就出兵云州,抵挡契丹。没法子啊,这个乱世里,男子汉大丈夫,缠绵闺阁之中,很难做到啊。”
史建瑭笑笑。
“臣当然不能与圣人相提并论,再说,再说……”
居然说不下去了。
皇上被他引的,八卦的兴趣来了。
“国宝,论公论私,你都不可对朕隐瞒嘛。说,还有什么?”
史建瑭涨红了脸,只好如实回答。
“就是昨晚,皇后赐给臣一个小妾,结果妻妾同榻了。”
李存勖哈哈大笑:“国宝,你可真是艳福不浅啊。对了,新娘子,对你匆匆出征,没有闲话吧。”
其实黄四娘是抱怨了的。
新婚妻子嘛,当然舍不得新郎官离开。
史建瑭不会把这种话说出来的,虽然忠诚,但他不傻。
“嘿嘿,圣人,她能有什么话说。臣可是跟随陛下出征呢。”
李存勖收起笑容。
“你告诉黄四娘我们去哪里了吗?”
史建瑭忽然发现有些不妙,但只能如实说出。
听说史建瑭告诉黄四娘要去太原,皇上没有说话,暗暗猜测,作为皇后的绝对死党,黄四娘是否知道皇后准备举事?应该是有所知的。不过,从皇后把她留在魏州来看,黄四娘应该没有直接参与皇后举事。
转念一想,皇后是不是考虑过如果事败怎么办?是不是一旦失败,就逃往魏州?
这个倒是有可能。
不过,太原到魏州可没那么方便了。事败之后,她恐怕离不开太原了。
唉,真是头痛。
以为皇后是最省心的一个,自己都帮她复辟了,怎么还有这种事?
头痛的不只是皇上。
他的那位东君,现在也是头痛的很。
真如月回到契丹,看见了韩延徽,那个被她救了性命,然后成为契丹南院大王的男人。
那个一直对真如月怀有深情的男人。
虽然,忙着操办登基大典,韩延徽来不及找真如月聊天,但是两人一碰面他就慌忙移开目光,让真如月心里明白,这个男人,还在对自己一往情深。
没来由的,心里有些慌乱,正好可敦的侍女找了过来,说是可敦想见女儿了。
真如月有些奇怪。父汗要登基了,阿娘还有时间来见我?
听到女儿的疑惑,述律平慈祥地笑了。
好像真如月还是小女孩那样,述律平又把手放到女儿头上轻轻梳理着女儿的头发。
真如月回到了久违的母爱,心里暖洋洋的,竟然习惯性地萌生出睡意。
但是述律平说的话,好像跟母爱关系不大。
“真如月,瞧你,都累瘦了。唉,小晋王不是挖出了很大一个宝藏吗?那么富有的晋王,哦,现在已经是皇帝啦。怎么还不给我女儿吃些好的,反而把你累瘦了?”
在母亲怀里,的确像小女孩;但是真如月的头脑可不是小女孩的头脑,作为“东君”,她异乎寻常地敏感。
“阿娘,其实不是什么宝藏,只是几只宝箱罢了。”
述律平还是带着笑容。
“我的真如月,现在胳膊肘向外拐啦,怎么,还要瞒住你的父汗,你的阿娘吗?李亚子掘开宝藏,早就轰动天下了,我们啊,也早就知道了。他拿着那大笔的宝藏,招兵买马,势力大增,不是吗?”
真如月哭笑不得。
皇上说过的“三人成虎”这个寓言故事,现在成了真的了。
“阿娘,挖开宝藏的时候,女儿就在场的,的确就是几只宝箱啊。”
述律平脸上的笑容不见了。
“说起来,女儿,阿娘的属珊军,可是帮助李亚子打天下呢,立下多少汗马功劳?现在李亚子发了财,怎么也该给属珊军死伤将士一笔抚恤金吧?另外劳军费,也该结清了吧。”
真如月离开可敦的怀抱,认真地看着述律平。
“阿娘,真的,李亚子他没发什么大财。哦,女儿来的时候,的确给阿娘带来了宝箱里宝贝。”
向乌云嘎说:“拿宝贝来。”
乌云嘎连忙取出玉钗子、金镯头等宝贝奉上。
述律平淡淡看了一眼,笑了笑。
“真如月,你是真的怕李亚子花钱吗?哼,当初让他赎回新州、武州,只要了他二万两白银,就是看着你的情分上,才只要那么点钱。可是现在,他都打开宝山了,你应该告诉他,身为皇帝,不应该那么吝啬的。是吧,乌云嘎?”
乌云嘎当然只能点头。
一个女奴,面对可敦的问话,她敢说半个“不”字?
述律平却像是找到了根据:“看,真如月,连你的女奴都明白的道理,你应该比她更清楚吧!十万两白银,不能少!”
真如月一下跳了起来。
“阿娘你说什么?十万?”
述律平也站了起来,看了看女儿,微微摇头。
“好啦,你父汗登基,我还要去看看他们准备的怎么样了呢。”
看着阿娘离开,真如月颓然坐下。
“乌云嘎,可敦究竟怎么了?”
可敦离开了,乌云嘎也就活跃了。
“公主,奴婢看来,可敦一定已经与可汗商量好了。今天把你叫过来,就是告诉你索要赔款的事情。”
真如月叫了起来:“凭什么?”
乌云嘎模仿着述律平的声调:“就凭李亚子挖开了宝藏。”
真如月竟然没有分辨出这是乌云嘎在学着母亲说话,而是继续争辩:“可是,那个山洞里,仅仅只有几只宝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