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主上前步推开门,迎面又是一团浓黑的夜色,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串东西顺手挂在门上,什么话都没说带俩人进去了。
凡晨紧跟观主身后,刚才观主开门时,她有种打开棺材盖的错觉,看观主熟门熟路的脚步,如果不是她知道观主第一次来,她肯定以为观主是住在这里的。
“进来给门关上,”观主声不大的吩咐着,手里的拂尘随意的对着院子扫了扫。
李文明走在最后面推着行李,听见观主吩咐声,反手给大门关上快步跟上。
凡晨努力睁大眼睛辨认环境,面前是三间老式的房子,廊檐下挂着两串灯笼,廊台高度到膝盖了。
三人走到堂屋门口,观主摸黑打开箱子,从里面拿出一盏纸灯笼,举高挂在堂屋大门上。
“凡晨进去点蜡烛吧!”观主一边合箱子一边吩咐凡晨。
凡晨一听连忙从身上背的包里,拿出蜡烛小心点亮,走进屋里,老式八仙桌后面有供桌,又小心的把蜡烛立上去放好,供桌是紫色漆面掉漆掉的都斑驳了。
李文明借着蜡烛亮打量屋里,屋子不大,家具什么都比较老式,他对面墙的中堂上,挂了一大幅垂下的画。
画上是一幅凶神恶煞的神像,下面是供桌,挨着的是黑色的八仙桌,墙两边分放各三把黑色的椅子,靠门口是两把小马扎,除此之外屋里再没什么了。
观主背手走进屋里,目光看向中堂上的画不说话,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带香炉了吗?”观主看着画问凡晨。
“带了,”凡晨回答。
李文明听观主开了,赶紧把箱子都推进堂屋里,又把凡晨的两个箱子都推给她。
凡晨三两步跑去箱子跟前,打开找了香炉和一袋子香,看观主没有别的吩咐,她就按照自己平时的习惯开始拿香点香。
“点观音香,点完你们就去睡觉,”观主看凡晨拿了三根大香,再次开口让她换香。。
凡晨扭头看观主吃惊道,“在它面前点观音香?”
“对,点观音香,房间是男左女右,我跟你一间房,李文明单独一间房,”观主说完拿了一串纸鸡给李文明。
“这个挂在你的床头,记住是朝头上的那个方位。”
李文明懵懵的接过东西,推着自己的行李箱去房间,房间太黑了,他几乎摸墙进去的,也看不见床上什么样,只能勉强看见木头窗户上有东西。
凡晨点了一香炉的香,回到观主身边站着不说话。
“你也去睡觉吧!”观主侧头对凡晨笑了笑。
“我留下看香……”
“看不看的改变不了什么,你把我行李箱里的地仙像抱出来,给我再留点香,就把行李推进房间休息去,我要等香点结束了找找他们,”观主说话的声音很轻却是不容拒绝的。
凡晨听完蹲下,打开观主的行李箱,里面安静的躺着一个笑眯眯的像,被红色的布包裹的严严实实,她抱起像给放到八仙桌上。
回头看观主在整理她们带来的东西,一杆灯和铃铛挑好在旁边,大概这两样她要用,别的她看了看都放弃了。
凡晨看观主没吩咐了,把箱子都合好拿出手电,她跟观主俩人有五个箱子,今晚只拿下来两个要用的,推着进了睡觉的房里。
睡觉的偏屋布置的很简单,两张老式的床,一张简单的长桌掉皮了,然后四面都是土泥巴墙。
凡晨挑了靠墙的床躺下,门口的床等观主进来就能躺,床上的铺盖是老式褐色的土布缝制的,她有很多年都没见过这样的铺盖了。
从进村到躺在床上盖被子,凡晨都有点懵圈的不真实感,要不是抬头看见黑洞洞的泥巴房,她都觉得自己真是在做梦。
凡晨翻了一个身面对着窗户发呆,突然她睁大眼睛看窗户上,见一个细长的黑影贴窗纸上,一动不动的看着她,即使乌漆麻黑的夜里,她都能感觉窗上的东西是直勾勾的。
要不是堂屋有点微弱的亮,凡晨都没发现有人在偷看他们,想着要不要下床出门看看是什么东西?
凡晨就这样睁眼和它对看胡思乱想,也不知道怎么给自己看睡着的。
梦里她一个人走在偌大的村子里,疾步向前奔跑没有目的地,空荡荡的村子一个人都有,她经过的每一家,门上都挂着白灯笼,她只知道自己很焦急,想大声喊观主却怎么也喊不出来。
奔跑到最后,停在黑色的中国结门前,感觉到了熟悉的安心,想也没想的推门进来,进来的刹那间,她的天灵盖被人重重击中。
凡晨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坐起来,原来做噩梦了!
放下手时发现空间又小又拥挤,头顶着木板盖子,让她憋的很难受,她伸手摸头顶竟然全是木板,心里一慌预感顿时不好,她怎么会被关进棺材里了?谁干的?
凡晨急忙抬双手朝上顶棺材盖,双手抬断了也没推出一点动静,她心里越来越慌,人憋的胸腔都要炸了。
大滴大滴的鼻血,嘀嘀嗒嗒的落在棺材地面上,抬不动棺材盖,她就死命的伸手挠,挠的两手血糊糊的见了白骨,也没挠出一点缝隙来。
不对,这不是她的手,她的手没有这么嫩白无力,凡晨抬手就对自己的脸啪啪打了两巴掌,感觉特别疼,沉重的脑海轻轻荡荡的飘起来,胸腔没了那股辛辣的窒息疼。
她像个蒲公英一样飞,一心朝着某地飘,却不知到底要飘去何处,感觉游荡了好久的样子。
然后她在上空盘旋朝下看,她被一个浑身背满人的男人,骂骂咧咧的捉住放在木偶人上,提着她夜夜在火堆边熬什么。
终于一天村里又来了几个人,他们对捉她的那个男人大笑,“成了!”
凡晨闻言顿时想哭想大声喊,捉她的人提着她,去了一间门上挂画的房子,进门正上挂着一个老小孩,他大睁着眼睛没有表情。
他的两只手和脚,被细细的线绳子拉成大字型,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被提进来。
“这……这不是……这是观主的老友,他怎么会被人做成风筝的?”凡晨感觉心被撕裂了,手脚并爬的要过去救他。
捉她的人好似有意逗弄她,她挣扎着朝前靠近了,就被人哈哈笑的拉离了老远,如此反复的逗弄了一个多小时。
那些人面色变的阴冷下来,看着她沉沉的说了一句,“还差一个,还差一个!”
凡晨疯了一样朝外跑,她要告诉观主快离开,有人要害她,她心里莫名的笃定,他们说的就是观主,虽然他们没有点名道姓的说。
凡晨就像挣脱了那人,凭着脑海的记忆,一路跑回黑色中国结的大门进来,迎接她的是全身的血液逆流。
观主被人像她的老友一样挂着,一身橘灰麻衣浸透了她的血,披头散发的苍白着脸,她的双手只有后半掌了,身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孩子,它们就像苍蝇一样兴奋不已,不停的啃食观主的胸腔。
“观主……”凡晨看的目眦欲裂,急忙上前要去救人,原本围着观主鬼娃娃,全都一窝蜂的来啃食她。
……
“凡晨……凡晨?”轻柔冷淡的声音不停的叫凡晨。
凡晨睁开眼猛的坐起来,血红的眼睛茫然的看着观主,张开嘴大口大口的喘气,浑身汗淋淋的黏腻。
“观主你快走,你快走吧,他们在找你,我看见了你的老友被人做成了风筝,还有你……”
凡晨激动的抓住观主的胳膊,死死的掐着她皮肤的温度,她生怕又是在梦里没有真的醒。
观主眸光没有波动,抬手理了理凡晨汗湿的头发。
“我也是为他们而来的,没道理来了面都没见上就落荒而逃,你若是不能适应这里,就跟李文明回去吧!”
凡晨松下手抱着被子,止住自己颤抖的身体道,
“观主他们是谁?他们为什么要找你们?你的老友一个被活钉在棺里,一个被人生生打了桩……”
观主闻言起身转过去面对窗户,微微昂着头好半天。
“他们是赶尸匠湘家人,十几年前我与老友来汉城看皮影戏,那时我的老友,刚刚经历过一场生死劫。”
“我们当时是无意参与进来的,把当时来参法会的闻家人全折进去了,事后他们打听到了我们的行事,又打听了我老友的情况,用死了的老皮头绝技,“千军万马”!一点一点给我老友借换来的生命耗干。”
“他妻子不愿看他就这么走了,独自找人带她参加了鹿儿村的火庙会,她来了就被人做成了皮偶人,至今还被人挂在线上玩耍。”
“我老友看生命尽头了,就想拼一把带他妻子脱离千丝线,结果你看到了,也折在这里被人熬了油,”观主声音忽远忽近的说完,嗓音里都是平静无波的。
“多年的老友他知道我的情况,所以把一切后事都托付给了我,我不忍心他们挂在线上生生世世,说不得舍命过来放他们走,没想到她却托梦进你的梦里了!”
观主说完扭头看着凡晨,眸光深处多了一丝轻颤,言言最怕疼和黑了,她走前不知道恐惧成什么样!
凡晨抬头无言的看着观主,“他们一定很恩爱吧?”
观主走去自己床上坐着,低头看着被子抚了抚被面。
“她是一个叽叽喳喳的人,他们的生活像大多数夫妻一样,她在玩笑闹,他跟在后面嫌弃的收拾烂摊子,互相认识的老友们,都挺喜欢他们的不般配。”
凡晨闻言张了张嘴,眼泪无声的落在被子上,她不是个感性的人,可是在梦里她实实在在的感受了恐惧和疼痛。
“抱歉,吓到你了,”观主歉意的对凡晨说道。
凡晨擦了擦眼泪,“观主你一定要好好的,你的老友都很担心你。”
“会的,有我在你安心的睡觉吧!”观主说完轻轻的吹了蜡烛,躺下仰面朝天看着屋顶。
凡晨也仰面朝天的躺着,她目光发呆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入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