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穿点夜里冷,”汪瞎子看孙女衣服穿的不多,连忙叮嘱她加件衣服。
凡晨转身进屋找了一件袄子套上,出来一家人拿碗抱鼓棒的出门了,夜里小毛毛雨停了,宽阔的田野里黑茫茫的看不清,冷风一股一股的袭着几人。
“屠老太被连着借了两次棺,她现在还好吗?”凡晨走在中间问前面的她爷。
“咋不好,借棺还寿她有什么可嚷嚷的?她要是不想借,她夜里开门干啥?”汪老九好气的回答闺女。
“那丽红回来了吗?”凡晨又问。
“姐俩都没回来,到是你吴大婶落气了十多分钟后,丽红打电话回来问了情况,她娘夜里去找姐俩看看道别的,结果不知道姐俩住在哪里了,她就就坐在坟地扯嗓子喊。”
“喊了一夜姐俩的名字,差点给丽红姐带走了,天蒙蒙亮的时候她回来走,抓着几个儿子的手,光流眼泪哭不出来了,”汪瞎子背手叹了一声。
“东来同学家的事咋回事?”汪老九问闺女。
“我跟东来哥带他去聋子爷家,还去珍爷爷家,他们都说她爸家外有家了,他家务事我们没好意思问,”凡晨简单的解释了两句。
“东来同学的面相不好,”汪瞎子说了一句就没了下话。
一家人来到坟头朝里走,一直走到一个新坟跟前停下,汪瞎子从口袋里抓了一把土扔下,又掏出鼓棒敲了一下。
“一更来、二更走,三更四更访亲友,晨她妈,你要是能听见我们喊你,你就跟着我们走啊!”
汪瞎子说罢又敲了敲两声鼓棒,然后换了方位走动,他走第一个,凡晨拿碗走第二个,凡晨妈抱灯走后面,汪老九拎着纸钱走最后垫底。
“妈,你好好的抱着灯,千万不要给扔了听到没?”凡晨给美人灯点亮,温声叮嘱她妈抱紧灯。
凡晨妈只嘿嘿的笑不回答,寂静的坟地里回荡着她的笑声。
汪老九拿出灯罩给灯罩上好,对着闺女说道,“我会看着你妈的,你跟你爷自管放心换位置走。”
汪瞎子看东西都抱好了,调声起,带着哭腔的唱起来,声音要说悲伤也不悲伤,但是假哭音夜里让人听了头皮发麻。
他唱一段话敲一棒子,领着人围坟头转了三圈,呼啦啦的风吹的很冻脸,坟头转完爷孙换了位置,凡晨变成了第一个。
一家人开始在坟圈子里绕,凡晨一下一下的敲着碗,磕磕绊绊的枯草,都没阻止他们走路的脚步,她每敲五到十下碗,汪老九就撒三张纸出去。
凡晨妈位置不变端着灯,跟着顺序走总是笑个不停,笑累了,凡晨爸就塞一块饼干给她吃,她吃完继续笑。
一大片的坟圈子绕完走到坟地出去,凡晨转身看不见表情五官,对着坟头的方向来了一句。
“我知道你们来了,可你们不是我要找的魂,识相的就回去好好待着。”
汪老九一边烧纸一边骂,“来了也给它们敲死,让它们跟着来鬼贺。”
烧纸的火光在漆黑的夜里,给一家人映的面色各异,凡晨妈脸上的表情始终在笑,口里却没有发出声音来。
“走了,”汪瞎子看纸烧完熄灭了,对着儿子儿媳妇说道。
凡晨依旧是走前面敲她的碗,汪瞎子嘴里哼哼唧唧的唱小调,荒腔走调的哭喊声就跟喝醉了一样,凡晨妈嘿嘿的笑混声其中,汪老九跟在后面时不时的撒纸钱。
这一家人怪异的行径,在夜里显得特别的荒诞,陌生人出来遇见不吓死也吓傻,几人一路唱回家才歇声。
到家后汪老九先给老父亲,洗洗送屋里休息上床躺下,出来又给凡晨妈洗洗也送躺下,最后剩下爷俩慢腾腾分香,给灯台里装上油盖上红布。
凡晨妈睡的大喊大叫的呜呜害怕,汪老九疾步跑进去安抚,凡晨紧跟其后端了灯点亮,送到她妈睡觉的床头放好,又把红布给她妈系头上。
“晨,做好了就赶紧睡,”汪老九小声叮嘱闺女。
“知道了,”凡晨退出去来到堂屋,走到供桌跟前,看蜡烛一点一点的熄灭,屋里吹进来一阵凉风,她拿起筷子敲了三次碗,对着灯台敲了一次,
冰溜冷的堂屋慢慢的没那么冷了,隔壁凡晨妈睡觉的房间里,开始冷的说梦话。
她停下敲碗的动作去隔壁看,一个黢黑的东西对她妈在吸溜,她爸翻身面对着墙极力假装睡着了。
凡晨一直看灯台里的油火灭,她妈残弱的魂怯生生的出来,恼火的扑去驱赶那东西。
俩个你争我夺了好一会,凡晨妈落了下风,第一时间缩进了床上凡晨妈怀里,转眼工夫回了身体里。
汪老九听见咚咚声,翻身过来面对凡晨妈,那个黑东西扭头就跑,被凡晨一筷子打过去就地散了。
“你妈怎么样了?”汪老九激动起身问。
“回是回身子里了,就是有点不安稳,明天给她熬点竹叶糯米汤喝一个星期,可惜今天夜里白忙活了!”凡晨有点失望的说完。
“找魂就这样,”汪老九习以为常的挥手,给妻子盖好被子脸上都是喜色。
“你快去睡觉时间不早了。”
凡晨转身带上门,走到供桌跟前吹熄灯,随手抽了一支筷子插碗里,回了自己房间躺下。
第二天早上她妈没起来床,人在床上有点不舒服,也不爱笑了,屋里窗户开大了都怕。
汪瞎子倒了一点泥巴磨碎,兑上竹叶熬的糯米汤,“把这个端给晨她妈喝了,明天会比今天强一点。”
汪老九接过碗吹了吹,靠近凡晨妈小心的给她喂了一碗。
中午凡晨做饭的时候,单独给她妈做了一碗五谷饭,菜是豆腐烩萝卜和葱根。
凡晨妈端碗要把饭扔了,这菜也太难吃了,她想吃肉,不想吃萝卜豆腐,还是汪老九拿糖倒在菜上,硬是哄她吃下去的。
晚上吃粽叶包饭,照旧是吃不下去,在糖里滚了一圈吃了两碗,第三天出房门了,自己一个人在院子里溜达,状态看着不只是会傻笑了。
如此日子凡晨在家待了一个星期,直至她妈看起来能跑能跳了,她才收拾书包坐车回去。
“搁外面别操心家里,我感觉你妈好了不少,后面能找到魂就找到,找不到也就随缘了,你要照顾好你自己,”汪老九给闺女送上车叮咛她。
“知道了,”凡晨对她爸挥了挥手让回去。
……
从老家回到市里,凡晨把剩余的钱存了一部分到银行,另一部分要带去观里,走前还给她爸留了两万家用。
打开电脑进灯下黑直播间,直播间黑屏没有开播,凡晨打了会游戏看时间差不多了,切过去看,还是黑屏没有开播,她挑眉李文明他们效率挺厉害呀!
就在她打游戏打起劲的时候,荆晓月电话打来了。
“凡晨,你上游戏了?”
“上了,我中午刚从老家过来,明天一早就回观里,回来时间不定,还要麻烦你帮忙了,”凡晨一边打电话一边拿笔画日历。
“都是好姐们没说的,忙的时候说一声,反正我们开的就是游戏工作室,”荆晓月给胸脯拍的啪啪响。
荆晓月男朋友是学计算机的,家里条件不错,他早早的成为了电脑一族,又变成了资深网游爱好者。
不过他是一边玩一边赚钱,与纯疯玩的人完全不是一个档次,他大一的时候,在校外租房子成立了游戏工作室,雇了四五个同学当代练员,早早的实现了月入过两万的生活。
毕业了也没跟别人一样当码农,而是给自己工作室,整的更规范了业务范围也多了,一年收入可观还不怎么操心的。
“过几天我把收到的钱转给你……”
“你再说我生气了,好姐们还说这么见外的话?”荆晓月在那边打断了凡晨的话发火。
“我跟你是好姐妹,跟你未来老公必须一个唾沫一个钉,不然我以后忙的时候,就不给你挂了。”
“你……”荆晓月恼火的哼了一声。
“你现在手上还有多少单子?要是单子不够从阿焕这里拿。”
“够了够了,我都是老主顾的,就固定接他们四五十个,按月结算一人三四百块,接多了我也忙不过来,晓月,谢谢你,”凡晨在电话里真诚的谢道。
“都说了是好姐妹,说这些虚头巴脑话干什么?我跟阿焕去约会了,有事就给我打电话别客气,”荆晓月风风火火的交代着。
“去约会吧,有事肯定第一个找你,”凡晨挂了电话对着电话笑,觉的自己跟荆晓月真是情比金坚!
工作室的事情交代好,她给要带走的东西整理出来,出租房打扫干净,坐去阳台的躺椅上看了一会书,身上盖着毯子,手别在脑后看着天空。
有一下没一下的晃悠着,不知不觉还给她晃睡着了,醒来已经晚上十来点钟了,她起身拿出香炉放在壁柜上。
摸了一把香埋在香灰里,慢慢点着看香看了一会,最后摸出肖阳留下的指甲放炉子里,之前急着撵他回来,是因为他身上的家神要跑了。
最近回来忙的都是事,只有今天晚上清闲点,把事情做完明早也能安心回庙观。
通红的香头一闪一闪的,在指甲进去后忽的起了烟,一缕烟升起呈烟头状,凡晨看了扔进去三片泡过的茶叶,烟雾久聚不散盘子越发大。
凡晨不得已,又拿了一绺红色布条,这是当年给肖阳系头用的,布条下去烟雾散开无形,香炉里的香烧的清泠泠的。
凡晨坐在客厅无聊的等到十二点以后,看香炉的香彻底熄灭了,她起身进屋睡觉,次日早晨把炉子收起来,背着书包坐公交车去了庙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