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句直击核心,将丁知府的面皮扒个精光。
丁知府像被人塞了一嘴的马粪,哑口无言。
尴尬半晌,他朝丁春仪喷粪:
“都怪你!若不是你不知廉耻往人家家里跑,怎会将名声败坏至此!”
说着,甚至要上前去打她巴掌。
张恒义立即将人护到身后。
桂如月则又上前一步,将他拦住。
“大人,我还没有说完。其四,令千金从山匪手中脱险,又在深山滞留数日,大人见到她不但未关心她是否安好,是否受了委屈,反而是声声斥责,急不可耐要将她扫地出门,这是何故?”
丁知府被问得愣住。
丁夫人更是被戳中痛处,不由得流下泪来。
是啊,春仪好不容易回家,老爷除了生气,还有问过一句其他的吗?
这到底是他女儿,还是一个物件呢?
能长脸就摆出来,不能,便毫不留情地扔出去。
丁夫人心寒了。
得亏丁春仪是有点缺心眼在身上的,听了桂如月这番话,不但不觉得委屈,反而精神大振:
“说起来,爹,娘,还没跟你们细细道来,我可太威风了!我在那黑风寨……”
张恒义板着脸地扯了她一把。
偏她还领会不了,瞪了他一眼:
“你扯我做什么!”
张恒义:“……我听了八百遍,听腻了。”
丁春仪好气,又不是说给他听的!
两小只跪在地下搞小动作,其他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也是无语得很。
丁知府被人训斥了一顿,正下不来台,看到两人无所顾忌调情,更是恼怒。
他正准备再骂上几句,丁夫人却开口了。
“算了吧。”
“算……算什么?”丁知府听不明白。
丁夫人不知什么时候把手从他胸口拿下来了,正放在自己身前,绞紧帕子:
“我看这俩孩子情投意合,挺好的,这婚事就准了吧。”
丁知府跳起来:
“怎可……”
“老爷!”丁夫人的声调陡然拔高,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只见她面色漠然,眼神有些复杂:
“我嫁与你这十几年,事事以夫为天。老爷想做的,勿论是纳妾亦或是掌家,我从未有半分异议。可如今,这一件,还请老爷听一回我的意见。”
气氛突然凝重,丁知府沉默了好一会儿,终究还是对正妻有亏。
他长叹一口气:
“罢了罢了,就这样吧。”
夫妻俩相顾无言,默然离去。
现场其他人面面相觑。
就……就这样了?
就这样是咋样?
丁春仪小脸纠结,悄咪咪靠近张恒义:
“我爹这意思,咱俩要成婚了?”
张恒义的黑脸隐没在黑暗中,更加看不清表情:
“是。”
她这才发现事情大条了,有些懊丧,捶了张恒义一拳:
“你说你,怎的突然说要娶我,你莫不是疯了!”
张恒义语气平静:
“不是你说,要去养鸡养鸭吗,这样就顺理成章了。”
丁春仪又被带节奏:
“那倒也是……”
张小竹实在看不下去这两人打情骂俏,说:
“两位,这还没到拜堂的时候呢,就夫妻对拜跪着不肯起来了啊?”
丁春仪终于觉得有那么一丁点不好意思,立马弹起来。
“小竹,瞧你,先时还丁哥哥长丁哥哥短的,那么亲热,这会子称呼都免啦?”
张小竹笑嘻嘻:
“那我叫你好嫂子,好不好啊?”
丁春仪难得地脸红了:
“你这小妮子……”
“小竹。”张恒义沉稳地说:“如今还不是时候,不要胡说,坏人清誉。”
言语间,俨然是把丁春仪护起来了。
惹得周成嫂也跟着调笑:
“哟,这就护起来,没看出来,原来恒义这么会疼人呐。”
张小竹和周成嫂一唱一和,把两小只闹了个大红脸。
桂如月在一旁笑道:
“别闹了,都晚了,快各自回屋吧。明儿,估计是要早起细细地议亲事呢。”
大家这才散了。
张恒义刚要回房,却被桂如月叫住。
“恒义,你且等着,我与你说两句。”
两人在他房中坐下。
“我问你,你是真的想娶丁春仪吗?”桂如月问。
“若是你怕咱家造祸,大可不必如此。我想,丁知府虽不是个好父亲,但还是个好的父母官,并非真会残害良民。”
张恒义沉默了一会儿,说:
“儿子没有想娶,也没有不想娶。其实,儿子以前,从未想过娶妻一事。娶不娶,其实并无所谓。”
听了这话,桂如月也默然了。
她知道这个大儿子,向来是孤独的。
这种孤独,并非说身边清冷。
而是他无所求,无所往,无所盼。
或许是与他弃子的身份有关,虽然张老大将他领养回来,大房也都视他如亲人。
可他到底不是真的亲人。
回首身后,他的来处是一片空白。
他可以从桂如月和几个妹妹身上,感受到家庭温暖。
他拼命去做黑工、拼命种地,也是为了给家人挣一份好的生活。
可是,追根究底,他都是在为别人。
对于自己,他无所谓。
换句话说,这人世间于他,并无意义,也无趣味。
不过,山里来了个呱噪的小丁后,他的世界倒多了一些声音。
有那么些时候,他竟然觉得,好像也不错?
“既然丁春仪喜欢留在山中,那我与她成婚,又有何不可呢。”张恒义说。
他的眼底波澜不起,仿佛这事跟种地一般随意。
桂如月却想:
小样!你扑在丁知府跟前时,可不是这样说的!
自己这是养了个口嫌体正直的儿子?
没想到你是这种闷骚的人!
张恒义都这么说了,她当然也不再阻拦。
况且,在她看来,这对小冤家是有情而不自知呢。
什么养鸡种地,都是他们play中的一环。
现在的年轻人啊……
桂如月笑着摇摇头,让张恒义早些睡下,自己也款款回屋了。
第二天一大早,她刚睁开眼睛,丁夫人的大丫鬟就笑盈盈地前来请:
“桂夫人好,夫人既醒了,快快洗漱用膳去吧。我们夫人昨夜连夜打点小姐的嫁妆,正待您去看呢!”
啊这,嫁妆都准备了?
桂如月汗颜。
这丁家人办事都是一个风格,风风火火完全不顾他人死活啊。
她赶紧洗漱吃了早饭,又跟着大丫鬟到丁夫人房里去。
刚一进门,差点亮瞎——
哦豁,这!这!
这是国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