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喝过,这都快傍晚了,米的洗澡水能顶一天?
桂如月的脸沉下来。
知道自己闺女吃得清汤寡水,但她没想到,就这稀得咂不出味儿来的东西,张家人还克扣掉中午一顿。
毫无人性如张家人,当然也不会给她这个快病死的废物留饭。
她可以肯定,这碗水,包括她重病这半个月,半睡半醒中被张小丫灌的一碗又一碗水,都是张小丫自己省下的口粮。
也就是说,一个五岁的小姑娘,每天只能吃早上一顿饭。
还是一碗米的洗澡水!
巨大的愤怒袭击了桂如月。
看到娘脸色不对劲,张小丫很不安。
她以为肚子叫惹恼娘,急得伸手要打自己:
“对不起,娘,是我不争气,又没干啥活,早上吃过了还饥馋,我打烂我这张嘴……”
桂如月大惊失色拦下她的手:
“你这是做什么!一整天就喝一碗水,谁都会饿的呀!张家人真是丧尽天良,怎么这样对待孩子!”
昂?
张小丫即将滑落的眼泪,硬生生悬在眼角。
娘……在袒护自己?
有点感动,有点受宠若惊,还有点不太习惯。
张小丫瞪大眼睛。
桂如月把眼前的碗往她那边推了推,一道灵气悄无声息地融入水中:
“你喝吧,娘不饿。”
娘不但袒护自己。
娘还把粮食让给自己吃!
张小丫热泪盈眶,眼泪哗啦啦地决堤。
“我不喝,我少吃点饿不坏!娘的身子弱,娘喝!”
桂如月头大如斗。
这孩子怎么动不动就哭呢!
且不说自己不能抢孩子的口粮,就说现在这碗水,她把自己仅有的灵气都注入了,只为给常年缺少营养的张小丫一些补益。
孩子不喝那可咋办?
原身的冷脸攻击终于派上用场。
桂如月把脸一板:
“让你喝你就喝吧,娘是大人,比你这个小萝卜头抗造多了,快喝,不然我生气了!”
一说到生气,张小丫马上端着碗往嘴里倒,眼泪还吧嗒吧嗒往碗里掉。
呜呜呜,阿娘虽然跟以前一样冷着脸,可她说的话,一点也不像以前一般伤人心。
同样是在训人,可是听起来,暖暖的,还有点甜!
“娘……”张小丫狼吞虎咽的声音有些含糊:“今天的米汤甜丝丝的……”
一定是娘的爱,让米汤这么甜这么好吃!
张小丫幸福的眼泪流得更多了。
桂如月则满头黑线:
当然甜啦,自己一个身娇体弱的病患,好不容易积攒那么一点点灵气,一半给了小蚂蚁,另外一半,都注入粥里了,任何人喝下去都能增强体质,促进发育,能不甜吗?
虽然给自己的亲闺女,情愿是情愿,但心疼也是心疼。
她辛辛苦苦攒的灵力啊!
再积累起来至少得三天!
因这一笔巨大消耗,之后桂如月都神情恹恹,蜷在床上,非常萎靡。
张小丫以为娘病着累了,便没有再搅扰她,知趣地给她盖好被子,接着去干怎么也干不完的家务。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破烂的窗洞外,有个小小的身影蹑手蹑脚离开了。
一晃三天过去,桂如月除了偶尔喝几口张小丫的米汤,做做样子,其余时候都靠小蚂蚁给她吊命。
小蚂蚁虽小,但为了她这个主人,可谓操碎心。
它不远万里从山里搬来各种食物:
珠子般小的红果、野菜的嫩叶、一小块蜂蜜……
这些食物虽然很袖珍,但落在蚂蚁小小的身体上,犹如一座大山。
如果蚂蚁不是经过灵力加持,成了金刚大蚂蚁,是断不可能搬动比身体大这么多倍的东西的。
它忙忙碌碌来回,一趟又一趟运送物资,终于保住主人的命,没让她饿死。
少量食物虽然对精气神的恢复作用有限,但有总比没有好。
桂如月的灵气以极其缓慢的速度,一点一点攒起来。
她终于又能下床那天,是一个日光敞亮的艳阳天。
循着原身稀稀拉拉的记忆,她摸到了灶房,一眼瞅见矮小的张小丫,奋力抬起一口大锅,一摇一晃往灶台上搬。
灶膛里的烟又浓又黑,呛得她直咳嗽。
小小的身子隐没在浓烟中,她人都没灶台高,只能在脚下垫了捆柴,一边手扶着台沿,另一边手伸得老长,去够那锅里的铲子。
而她手掌太小,又握不紧锅铲,丁零当啷掉了好几会。
坐在桌边等着吃饭的人便骂:
“小挨千刀的!做个饭装模作样给谁看!笨手笨脚,等你做的饭不如饿死!”
桂如月听得火气,闯进去一看,哟呵!
五岁的张小丫独自在灶头忙碌,其他一大家子人,像大老爷似的团团坐在饭桌边呢。
“娘!你好了!”
看到桂如月的身影,张小丫惊喜地喊出声。
在一旁正在吃饭的众人,惊得碗都要脱手,张大嘴巴看着她走进来。
“嗯,吃饭呢?”桂如月笑眯眯:“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小丫,你还在忙活啥?快坐下来吃饭了。”
她这一说,一桌子人的脸色都不大自在。
他们可没预着她的饭啊,还以为她差不多要死在那个小黑屋了呢?
张小丫也局促地搓手:
“娘,让奶奶和叔婶哥哥姐姐们先吃吧,我不饿。”
桂如月不听她的,一边扯她一边说:
“谁不是挨了这一天,谁不饿啊,赶紧的。”
结果到跟前了一看,那张黑得看不出本来颜色的小木桌上,就一碗豆腐,一盘野菜。
张老娘和张家三个男人占住桌子的四边,媳妇们则搂着孩子在他们后面坐成一圈,把桌子围得严严实实。
连挤进去的缝也没有。
桂如月皱眉:“这位子也不够坐呀,小丫坐哪儿呢?”
小丫的脸一下子红了:
“娘,我、我随便在灶台旁边蹲着吃得了。”
感情这孩子桌都不能上?
桂如月怒了:“我女儿做的饭,我女儿烧的菜,结果她连上桌都不配?”
她高声喝起来,将在座张家人震得头皮一紧:
“娘,各位叔叔,妯娌,我就问,你们怎么好意思,这么对待一个五岁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