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爸，我明天一早就带小莉走，今晚让我们在再住一晚行吗？”乔母恳求乔父。
事情办好已是下午，这时候去隔壁县太晚，娘家回不去，姐妹们也在父母的怂恿下对她恶言相向。
她还得想办法把想藏起来欠票找出来带走。
乔父冷酷无情，眼神凶狠地挥舞着拳头：“现在就给老子滚，别逼老子再给你一顿拳头。”
乔母抱着乔莉瑟缩了一下，不敢再惹乔父。
这时候家里人都不在，也没个帮她说话的。
老二老三分家分了多少钱，乔父也得了同样的数额，三十二块全都在他手里。
连李寡妇都没哄走一分，更不可能分给乔母。
乔父只让乔母带走自己和乔莉的衣物。
这也符合当时情况。
如今农村离婚的人非常少，但也不是没有，女人走的时候只能带走嫁妆和自己的衣物，其他财产想都别想。
乔母嫁过来时就穿了一身补丁的旧衣服，连套换洗的衣服都没有，更别提被褥什么的。
乔母又是哭又是求，让乔父看在乔莉的份上给她点粮食，乔父烦不胜烦，给了她两斤玉米面。
乔父亲眼盯着乔母收东西，确定她没收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后，在她背着乔莉踏出房门瞬间嘭地一声关上门。
乔母抖了抖。
这时杨志乔伟乔治三人背着背篓回来。
大概是想着要走了给两个儿子留个慈母的印象，将来那边日子不好过她还能让前头的几个儿子给她养老。
乔母露出慈爱地表情走到儿子面前，眼里含着泪花：“阿伟，阿治，你们爸不要妈和小莉了，妈要走了，阿伟，你要好好带弟弟。
以后妈有空就来看你们。”
乔治只听懂乔母要走，不要他了，嘴一瘪抱着乔母的腿哇哇大哭着，要乔母带他一起走。
乔伟不懂自己为什么会生出一种你要走就赶紧走的念头，没有挽留乔母，也没有去求乔父。
他愧疚地低下头嗯了声。
乔母暗暗咬牙，这儿子就是白眼狼。
杨志看着乔母半眯了眯眼，故作不解地问：“婶子你为什么要走？你跟叔离婚了？”
乔母抱住乔治，眼神复杂地看着杨志：“嗯，离了。”
她真恨不得打杨志一顿，她好好的日子都是小叫花子来了之后才被打破，要不是杨志，她又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但一想到四百多块的巨款，她又觉得杨志来了也不是坏事。
杨志眸光闪了闪，见乔伟并没表现出难过就没再多问，背着背篓回了屋子，背篓里除了有些嫩绿的野菜，下面还有只肥硕的大老鼠。
乔父乔母终于离婚了，杨志想今天就把大老鼠炖了庆祝一下。
杨志又想到另一件事，乔母同意跟乔父离婚必然是找到了下家，至于她的下家是哪里的人，这他还真不知道。
不过，他想应该不是这附近几个村子的人。
乔母保密工作做的倒是挺好。
她既然要离开必然会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带走，到底有没有偷江家的钱，谜底即将揭晓。
母子俩哭乔莉也跟着哭，乔父听得心烦意乱，不耐烦地骂：“给老子滚，否则打断你的腿。”
乔母只得放开乔治，将他的手放到乔伟手里：“阿伟，妈就把弟弟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带好弟弟。”
说着捂着嘴哭着跑了。
乔治要追，乔伟拉着他：“妈不会带你走。”
乔治还是要追，即便乔母对他没好到哪里去，但在他心里妈比爸稍微好点。
杨志拎着背篓出来，使出杀手锏：“老七，你跟你妈走了就没肉吃了。”
乔健乔康和乔茉最近长进了不少，知道单靠父母那点工分自己饿不死也得饿趴下。
分家后每天不用大人喊也会跟着乔奶奶乔玉梅一起去地里。
立春后再过几天就要春耕，正是进入农忙时节，农活越来繁重，乔健这么大的小孩勤快些每天也能挣三四个工分。
放假勤快点，积少成多，到分夏粮的时候也能分些粮食。
乔民跟乔健乔康关系更好，两个哥哥去地里他也去，乔治太小被嫌弃就只能跟着杨志和乔伟。
杨志也嫌弃，他想带乔伟去林子里瞧瞧能不能打只野兔什么的，或者去河边弄点小鱼改善改善伙食。
有乔治跟着顶多就只能在竹林附近转悠。
近几天不知怎么回事大老鼠似乎是搬家了，一连三天连根毛都没逮到。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大话说早了，就他和乔伟的小身板，想顿顿吃上肉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做弹弓除了不缺木料外啥都缺，设陷阱吧，动物也精明着，没那么容易上当。
尝过肉味的乔治每天都盼着能抓到大老鼠，今天好不容易抓到了，不给他肉吃怎么行。
听到杨志的话，乔治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使劲摇头：“不走。”
杨志差点没笑出声，乔母的母爱不敌两口肉，戏白演了。
“行，你们先把毛处理了，小心别烫到手，我出去一下扯些蒿草就回来。”
杨志说完背起背篓就往外跑。
江招娣原想在乔家住一晚，明早天不亮趁没人去河边把藏在桥洞下的铁盒拿走。
哪知乔父一点不念旧情，一晚上都懒得忍就把她赶走。
白天人多眼杂她不敢去拿，离天黑还有几个小时，她又不敢一直待在桥边免得让人怀疑。
但还是忍不住在藏钱的地方走了一圈，尾随其后的杨志捕捉到她的眼神往某个地方多看了两眼，心里有了想法。
江招娣背着乔莉往公社走。
她打算用两斤玉米面去公社食堂换成玉米窝头，等天黑了再回来取钱。
杨志等她走远，仔细看了四周没人就走到江招娣目光停驻过的地方。
还不到雨水节气河里的水不多，杨志捡根棍子在一块巨石下捅咕了一会儿，听到一声金属声。
杨志谨慎地再次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将周围的河沙和鹅卵石扒开些，掏出一个生了锈的饼干铁盒。
摇了摇，听着盒子里发出来的声音杨志暗道一声好家伙。
杨志没打开盒子，放到背篓里用蒿草将盒子围得严严实实，火速离开现场。
杨志回到村里先去地里找乔奶奶，告诉她乔父和江招娣离婚，江招娣带着乔莉走了。
乔奶奶听了只是叹了声气：“奶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快到家时杨志遇到迟盼儿，想起最近见到江招娣与她来往颇多，扬起笑打招呼：“伯娘。”
迟盼儿见人三分笑，在村里口碑非常好，拥有农村妇女一切优良品质，就连村里最凶悍挑剔不讲理的婆婆数落自家儿媳一番后，都会夸一句迟盼儿。
前世杨志在村里生活了十年，就没听谁说她一句不好。
以他的经验，能做到这份上的人要么是真会做人，要么天生就是个演员。
不过迟盼儿死的较早，他去部队前迟盼儿失足落到河里淹死了，到底是伪装还是真做人做事无可挑剔无从得知。
迟盼儿笑着好奇地问：“阿志，你今天怎么一个人？”
这小子来村里后跟乔伟孟不离焦，她就没见过杨志单独一个人出门。
“阿伟在家带乔治，我去扯点野菜。”
迟盼儿笑道：“真是个勤快的娃，你叔和婶子今天怎么没来上工？”
杨志表情难过：“婶子带着小莉走了，说是以后再也不回来。”
迟盼儿轻叹一声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杨志仔细观察迟盼儿，从她眼中捕捉到兴奋。
江招娣走了迟盼儿兴奋什么？
“伯娘，你知道我婶子带着小莉去哪儿了吗？”杨志一脸天真地问。
“伯娘哪知道啊，哎，她一走可怜了阿伟他们几个。”迟盼儿脸上堆满了同情。
杨志信她个鬼。
既然不能从她口中探听到什么，杨志懒得跟她磨嘴皮，说了声就往家里走。
迟盼儿当然兴奋，江招娣要嫁的男人就是她介绍的，成了的话她能得到五块钱。
攒半年的鸡蛋才能卖到这些钱。
她不过是给人牵线搭桥，动动嘴皮子就能得到，这种无本生意她最喜欢。
杨志回到屋里把门关上，铁皮盒子打开果然是一叠钱票。
杨志数了数，跟江母说的数对上了。
心里嘟囔江招娣也是个狠人，一分没给娘家留下，父母气得生病没钱看病她也没把钱拿出来。
这笔钱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吸引力，不过他也不打算给江家，交到派出所的话钱最后还是会回到江家人手里。
江母将江富贵培养成十里八村一大祸害，少不了金钱的支撑。
没了钱就只能靠地里的出产，现在又少了一个扶弟魔，江富贵的生活水平再也回不到从前。
杨志想瞧瞧江家没钱也薅不到乔家的羊毛，江富贵还会不会成为让人避之唯恐不及的一霸。
也想看看江招娣找不到钱会不会回村里，会找谁。
思索一番后将钱票分几个地方藏了起来，找机会再将铁盒子扔掉。
父母离婚确实让乔健兄妹感到惶恐，主要是担心后娘进门他们的日子会更艰难。
乔父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娶个好媳妇进门操持家务，下地挣工分养家。
睡了一觉没管几个儿女，拎着一些粮食就出门。
乔爷爷夫妻现在是看到他就嫌烦。
晚上乔玉梅做好土豆炖肉，乔奶奶把孙子孙女都喊过来吃饭。
“这肉是阿志和阿伟弄来了，你们要记得他们的好。”
兄妹四人学乖了不少，齐齐点头：“知道了奶奶。”
乔爷爷语重心长道：“你们爸妈是什么样的人你们也看到了，靠他们是靠不住，现在我和你们奶奶还能管你们，再过几年我们也老了就靠你们自己。
除了种地你们还有别的路可以选，比如好好念书，无论是考上中专还是大学国家都能安排工作。
也就鲤鱼跳龙门，不能一年到头都在地里忙活。
爷爷能供你们上学，但学习不好考不上高中或者中专就只能回来干农活。”
老大也就能养活自己，让他供几个孩子上学下辈子都别想。
读书有多重要不言而喻，即便没恢复高考他也打算让所有的孙子孙女去上学，恢复了高考更不能放弃改变命运的机会。
上了一学期一年级连十以内的加减法都没学清楚的乔健沉默了，上学真太难了。
去年村里的知青都参加高考，十几人只有一人考上中专，可见有多难考。
可最近天天去地里干活手上都有了茧子，他又觉得坐在教室里好像也不是那么辛苦。
但比起风吹日晒雨淋的干农活，似乎学习要轻松得多。
可以再挣扎挣扎。
乔健权衡利弊后说：“爷爷，我不想干农活，一定会好好学习。”
乔爷爷满意地点头：“好，爷爷就看你明年的考试成绩，阿康你呢？想不想上学，不上就一直干活。”
乔健乔康都不愿意上学，死活不愿意去学校，不然乔健该上二年级，乔康上一年级。
乔康正色道：“爷爷，我要上学。”
“行，明年九月份上你和小茉一起去上，这几个月就老老实实的干活。”
乔康和乔茉只想玩不想干活，但他们已经领教爷爷奶奶的狠心，比爷奶更狠心的是父母。
当下唯一靠得住的只有爷爷奶奶，除了乖乖听话没有别的办法。
杨志在心里欷歔，小孩子还是得吃点苦头才能学乖。
不然口水都说干一点用没有，当然，自律的除外。
“爷爷，我和阿志也想去上学。”乔伟说。
乔爷爷摸摸他的脑袋：“好，你们想去就去。”
现在上学对年龄没太大限制，九岁十岁才上学的不少，五六岁上学的很少见，但也不是没有。
乔伟静得下心坐得住，杨志也是聪慧安静的孩子，早点去上学也好。
乔康&乔茉：“......”
两人眼睛瞪得溜圆，暗暗决定无论如何不能让两个小的超过自己。
乔健挠挠头，感到自己压力贼大。
要是被小他四五岁的乔伟和杨志比下去，他这个大哥还怎么混。
必须努力。
乔奶奶对乔玉梅道：“你也好好念书，高中也好中专也好，不管有没有工作多念些书总是好的，家里就别操心了。”
乔玉梅嘴上乖乖答应：“知道了。”
心里当然不这么想，哥哥不像话，父母不可能不管侄子侄女，她只管念书父母就会更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