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霄只觉得脑袋轰的一声,竟然是三个亿吗?爸爸这些年的辛苦经营,到最后竟然搞出了这么大一个窟窿?这可怎么堵啊!而且涉案金额这么大,即使补上钱,也难以免除牢狱之灾了吧。
看着林霄绝望的眼神和苍白的脸色,张江说:“霄霄,你不知道,医疗这个行业有它的特殊性,你爸爸有时候也很难做的。别的不说,我知道的事情就有一件,一个进口的手术高端设备,院长和你爸爸要两千万的折扣!就这一台设备啊!”
林霄听得震惊无比,一台设备吃掉两千万的回扣?这是让她设想一千遍一万遍她也想不到的。
“哪个院长?冯院长?!”她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了,实在不敢相信那个满头银发和蔼可亲的冯爷爷,竟然是如此贪婪之辈。
张江摇摇头:“不是冯院,冯院因为和你们家的关系,吃的不多。虽然你爸爸也送过不少礼,但据我所知,冯家老爷子好像一直很喜欢你,想让你当孙媳妇来着,所以没有和你爸爸狮子大开口过。是另外一个市的院长,你爸爸当时为了拿下那里的医疗器械供应渠道,真的被狠宰过一笔。”
原来不是冯家,听到这个消息林霄都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还是该心酸了。至少,那家人曾经也对她真心相待过吧。
她无法像林雪一样记恨冯家,因为林雪只喜欢冯景林一个人,之前和他家没有过任何交集。而林霄从小就经常去冯家玩,冯景林也经常来她家,两家大人似乎都默认了这对青梅竹马,虽然没有明说,却好像从小定了娃娃亲那样。
冯家上下都曾经把她当成掌上明珠般宠爱,特别是冯老爷子。所以即使冯景林的父亲出卖了她父亲,她也只是恨那一个人而已。
这三个亿的窟窿,如果情况属实,那林霄是绝对无法堵上的。她咨询公司的法律顾问,按照目前的情况,她爸爸大概会面临什么样的刑罚?
“不容乐观。”法律顾问李然抬手扶了扶眼镜,补充说道,“偷税漏税这块一直是我们国家重点打击的领域。关于行贿这方面,具体量刑还要看行贿当时的情况,如果对方有明显的索贿或者威胁行为,量刑上可能会考虑。还要看收缴金额等很多因素。”
“不管这窟窿有多大,如果我们补缴的钱越多,就会判的越轻对吧?”林霄感觉到了一丝希望。
“原则上、原则上是可以这么说的,但是假设对国家公职人员行贿,以及对国有资产造成严重损失的,量刑就会加重。如果涉及这点,最高可以判无期。当务之急是看上面查到哪一步了。”
“什么意思?”林霄听得心惊肉跳又不解。
张江在旁边补充道:“也就是说,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说,不是像冯家那样,咬出越多人越好,有可能对自己反而不利。就是咱们现在联系不上林总,就算让见面,旁边有人看着,有些话也不好说。”
林霄大概明白了几分,就是说她爸爸不交代不行,如果全部彻底交代了,也不一定对自己的量刑有帮助。
她从小长这么大,一丝一毫违法的事情都没做过,自然不懂得其中的各种规则,也不知道父亲其实一直游走在法律的边缘。
“我今天去见我爸爸,各位叔叔有什么叮嘱的吗?我看看能不能转达给他。”
众人纷纷说了几句,大多是无关痛痒的关心话。毕竟现在林总身陷囹圄,和他划清界限才是明智的自保之举。
林霄不怪这些人,他们陪同爸爸创业基本也都十余年了,在此刻还能愿意因为她一个电话的请求而冒着风险前来告知情况,光凭这点她已经很感谢了。
中午回到家后她又问了继母一些父亲生意上的问题,继母是一问三不知,林霄也没有向她透露上午听张江他们说的那些事,怕三个亿的数额吓到她和小雪。
吃过饭简单收拾了一下,找出两套换洗的干净衣服,带了些现金和必要的洗漱用品,林霄出发去看爸爸。
由于事先已经联系过相关部门获得了许可,林霄得以顺利见到了已被拘押几日的林海涛。果真如继母所言,父亲的精神状态还不错,比她之前预想的好很多,林霄稍稍放下心来。
林海涛见到女儿的那一刻吃了一惊,问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应该是在巴黎念书吗?
“那边放两个星期的圣诞假,爸爸你忘了?我以前和你提过。我没有耽误学习,不要担心,是放假了所以顺道回来的。”
林父当然知道女儿的回国绝无“顺道”一说,他料想是太太看他被抓走慌了神把女儿叫回来的。心下有些埋怨林霄的继母,又知道她一贯无能,所以面临这种情况惊慌失措也正常。
想到这里反而担心起太太和二女儿来,于是问林霄:“你阿姨和你妹妹现在还好吗?吓坏了吧?上次来看我给我送衣服时就一直哭哭哭。”
“现在好多了,”林霄安慰父亲道,“就是小雪和冯景林在电话里闹翻了,怪他爸爸害您。”
林海涛长叹一口气,说:“嗨,不提他也罢。”
“爸爸,你也别太记恨冯叔叔,他一贯很懦弱的,你不早就说过吗?为了自保他才落井下石。当然不是说你不应该记恨他,我主要是担心你的身体,怕你因此而生病。”林霄叮嘱父亲,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起来。
“霄霄,爸爸没事的,你不要担心。”都已经在铁窗里了,还在安慰女儿说自己没事,林霄听了这话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真的,爸爸真的没事,会好好配合调查的。你过几天就回去啊,然后安心念书,不是还有半年多就能拿到学位了么?到时候带着洋文凭回来,爸爸那时候肯定就出来了。”
见父亲像哄小孩一样哄自己,林霄哭得反而更厉害了。
旁边的警察看了默不作声地递给她一张纸巾,林霄连忙道谢。临走时她和父亲轻声说:“爸爸你放心,我会想办法的,有窟窿咱们就补上,尽量将功补过,但是别乱说话。”
“咳咳~”旁边看守的警察轻咳示意,人家专业是做刑侦的,岂能听不出这话里的意思来?
林霄既惭愧又抱歉地朝警察鞠了一躬,搞得那个年轻小警察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父亲林海涛说:“霄霄,不用操心爸爸的事,快点回去念书啊,听话。”
父女俩在依依不舍中结束了会面,走出看守所,林霄抬眼望了望外面的天空。
十二月的天湛蓝无比,一丝白云都没有,冬日的阳光也算和煦,可是她却感到周身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