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快去请他来……”谢氏急忙就开口道。
可她才说完,又想起了京城人所传言的陈文敬的为人……耿介孤傲、不畏权贵、特立独行,似乎并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
况且他们武定侯府同他,根本没有丝毫的交情,就这样贸然开口……
谢氏正有点迟疑,却听孔氏开口道:“我去请。”
人命关天,孔氏早已经红了眼眶,一边安抚着老侯夫人,一边同众人道:“他曾经做过我父亲的学生,总会念几分旧情……”
可这一份旧情一旦被揭开,连孔氏自己都不知道将来会引出多少的风波来……
但她现在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武定侯府的每一个人都对她那么好,公爹虽然平常不苟言笑,但对她、对兰姐,也总是格外关照。
“让五爷去。”薛莹一把拉住了孔氏的手,抬头看了她一眼,缓缓道:“陈大人是大皇子的先生,总要卖淑妃娘娘一个面子,让五爷去请。”
薛莹说着,只顿了顿,又道:“况且这是性命攸关的事情,陈大人为人正派,也绝对不会见死不救的。”
韩烨便站了起来道:“我这就去。”他又转头对那小沙弥道:“烦请小师父带路。”
*
一盏茶之后,韩鸿泰已被安置进了禅房。
韩烨带着陈文敬一路大步行来,进房的那一刻,陈文敬扫见孔氏站在众人的身后,一脸担忧的看向里间,瞧见他来了,孔氏这才低下了头去。
陈文敬紧了紧藏在袖中的拳头,跟着韩烨进了里间。
韩鸿泰还没有醒过来,但呼吸平稳。
陈文敬按住他的脉搏细细的探了片刻,众人的呼吸也似跟着停滞了一般,等他把手从他手腕上松开的时候,老侯夫人终于忍不住道:“陈大人,侯爷他……”
“侯爷有阳亢之症,看样子已有些时日了,一直未经调养,才会忽然晕倒。”陈文敬只开口道。
一听是阳亢之症,老侯夫人的心又吊了起来,当年老侯爷就是因为这个病去的!
死的时候,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来得及交代……
“那……那……”老侯夫人一时吓得说不出话来。
陈文敬却站了起来,弯腰翻了翻韩鸿泰的眼皮,又按了按他的颈脉,从袖中拿出一卷素色银针包,打开了,取出一根针来。
“如今侯爷具体有什么部位受损,还要等他醒了才知道。”陈文敬说着,转头对房中的众人道:“在下要替侯爷施针,还请各位在外间等候。”
“好……”直到现在,谢氏才吐出一句话来,脸上的表情却很僵硬。
当年老侯爷死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她那时候还年轻,哪里知道看似身强体壮的公公,一夜之间,就去了呢?
万一韩鸿泰也这样的话……那她要怎么办呢?
谢氏忽然就慌张到语无伦次,捂着嘴呜咽了一声,朝着陈文敬哀求道:“陈大人,求您一定要救救他啊……”
她这辈子……好像从来都没有求过任何人。
“二嫂,你别难过,陈大人一定会尽力的。”沈氏看在眼中,也忍不住红了红眼眶,上前安慰道。
她嫁入武定侯府二十几年,还是头一次瞧见谢氏这般服软求人的模样。
想来谢氏和韩鸿泰,两人看着面上不合,却总归是多年的夫妻,哪有不担心的道理。
“母亲,我们先去外头等着吧……”孔氏也上前来,轻轻的搀扶着谢氏出门,只等走到门口的时候,她才悄悄的侧过身来,视线落在了陈文敬的身上。
这一眼的情绪太过复杂,有疑惑、有哀叹、而更多的……则是请求。
陈文敬便朝着她微微点了点头,薄薄的唇抿了抿,转过身不在给孔氏一个眼神。
*
里间中毫无动静,次间里也静悄悄的。
唯有谢氏偶尔一声呜咽,还有老侯夫人紧张的叹息声。
“祖母,你喝口茶压压惊。”薛莹捧了丫鬟送进来的茶给老侯夫人。
老太太面上仍旧是神色凝重,可瞧见儿女们一个个都紧张的模样,只接了茶道:“不碍事,你们不用太担心,侯爷不会有事的。”
“二伯一向身体健朗,一定会吉人天相的。”沈氏只安慰道。
老侯夫人点了点头,抬眸就瞧见谢氏神色蔫蔫的坐在一旁的靠背椅上,时不时那帕子压压眼角的泪,竟显得有几分失魂落魄。
她今日才想起明儿是他的生辰,主动给他点了一碗长寿面,吃面的时候,他分明还是好好的呢……怎么一眨眼的功夫……
谢氏只是落泪,高傲的长公主嫡女也有服软的时候。
“你别担心,老侯爷去的时候,都六十多了,他如今才五十,哪里会比他老爹还不济?”老侯夫人只安慰道。
谢氏眼眶通红的,如今想嘴硬也嘴硬不起来了,只是嗫喏道:“我……我也没有很担心。”
这话说得……众人顿时都没了言语。
“咳咳……”里间忽然就传出了两声沉重的咳嗽声。
“侯爷醒了。”陈文敬开口说道。
谢氏蹭一下从靠背椅上站起来,想要往里去,却还是停了下来,只擦了擦眼角的泪,上前扶着老侯夫人道:“母亲,我们进去看看。”
老侯夫人点了点头,一众人鱼贯而入,陈文敬让出了床边的位置,站在一侧的角落中。
“你觉得怎样了?”老侯夫人一脸担忧的问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韩鸿泰的意识还算清醒,只摇了摇头,视线扫过谢氏哭红的眼圈,对老侯夫人道:“儿子没事,就是有些头疼……”
谢氏咬了咬唇,今儿一早送他们的路上,她就瞧见韩鸿泰一直在揉眉心,若是那时候她能早点在意,兴许也就不会出这样的意外。
她心里一悔,眼圈又红了,韩鸿泰从未看见她这般楚楚可怜的模样,心里受用,嘴上却道:“你也是儿女成群的人了,也该有个长辈的样子,怎么还动不动就哭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