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晚霞满天,苏北坐在了窗边,写下描述近段时间的日记内容。
“速通寂静村,我不曾得到任何收获,毕竟「暴食」本就是我的,算是物归原主。”
“那么压力呢?我有感觉到压力吗?”
“或许有压力吧,但压力不在我身上,不知道都到哪儿去了......”
通篇约莫五十字,大体看去其实两个字就能充分概括。
“人机。”
其实苏北不强,仅有五阶,可这在此时此刻很足够了。
况且,苏北表面上是五阶,但他真的只是五阶吗?
关于这点,奥黛丽能有深刻体会。
苏北笔尖勾画,思绪随着笔头,缓缓飘回到了三天前。
那天夜晚,苏北清理完寂静村之后,仍没忘记随手安抚艾琳娜,对其施以真诚鼓励。
——具体就是说了句“还得练”。
而就在这安抚瞬间,苏北捕捉到了极远处的一抹窥探视线。
那窥探目光刺眼锐利,仿若划破天空,剑鸣不止。
与之视线相碰,苏北轻易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奥黛丽。
凛冬城四位校董之一,拥有「女武神眷属」与「最后持剑之人」两项顶级称号,是目前仅存的唯一一位「剑圣」。
她是原初大陆最后的持剑之人。
在这魔法与「法则」井喷式发展的现代,纯粹的「剑圣」早已成为了职业末流,没有人愿意去花费时间打磨剑术,更没有人愿意去学习难度极高却杀力不强的「剑技」。
露弥娜拉算是一个,但她不能算是剑的传承者。
因为原初大陆的剑起源于「女武神」。
苏北算是一个,但他这千锤百炼的技巧与剑本身关系不大。
因为苏北的剑术很一般,「剑技」更是全靠偷学,没有任何创新。
众所周知,剑客上限很高,但门槛更高,传承早已遭到了断绝。
这是剑客的的悲哀。
也是奥黛丽的悲哀。
那么,奥黛丽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苏北记得第一次来寂静村的时候,他没有注意到对方。
是没有印象呢?
还是没有察觉到?
苏北感觉新奇,于是轻抬右脚一步迈出,落脚之时两座传送阵法连接山脉上下。
仅一步,他已然站在了奥黛丽的面前,朝着对方投去了打量视线。
大概是因为狐人族通常都不高的缘故,奥黛丽完美遗传了先祖基因,身高仅有一米四出头,身姿纤细娇小,但皮肤手心手背处有着厚厚的茧,手掌并不宽大,但很厚实。
粗略看去,可以看出奥黛丽的皮肤很白,很透亮,说是一白遮百丑,这就是最典型的案例了。
其实奥黛丽不能算丑。
只是苏北不觉得好看。
而就在苏北出现这瞬间,奥黛丽显然是被吓了一跳,尾巴颤动浑身一个激灵,一柄剑已经被其握在了手中。
苏北视线一扫而过,平静询问了句:“你怎么在这儿?”
“你认得我吗?”奥黛丽抬眸望去,惊疑不定。
“奥黛丽。”苏北平静指去。。
“你又是谁?。”奥黛丽迷茫呢喃,疑惑询问。
“苏北。”苏北自我介绍。
“不,你不是苏北。”奥黛丽皱眉。
“什么玩意儿?”苏北微微愣住。
“一万个苏北都做不到你做的事情,一亿个苏北都使不出这一招「骤雨」。”奥黛丽眼眸中闪烁着十足困惑。
“所以呢?”苏北疑惑。
“所以你不是苏北。”奥黛丽耿直道。
“我不是苏北?”苏北开始皱眉。
“你不是苏北。”奥黛丽肯定点头。
苏北好奇询问:“我不是苏北,那我该是谁?”
“你可以是任何人,但绝对不会是苏北。”奥黛丽叹了口气。
“苏北是谁?”苏北又问。
“反正不是你。”奥黛丽肯定点头,执拗的说着。
“你认识苏北?”苏北继续问。
“我不认识苏北,但我听过苏北。”奥黛丽解释得理直气壮。
“你不认识苏北,你怎么知道我是不是苏北?”苏北叹了口气。
“这你别管,总之你不是。”奥黛丽耿直道。
“那我是谁?”苏北反问。
“你终于承认了你不是苏北,所以你到底是谁。”奥黛丽顺着苏北的话语,继续往后询问:“你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接近我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苏北虚着眼,与瞪着大小眼的奥黛丽四目相对,陷入了短暂沉默。
「暴食」实在是听乐了,忍不住刷了刷存在感:“老哥,这就是玩剑的,你和玩剑的讲什么道理。”
“那该讲什么?”
“讲剑。”
“剑怎么讲。”
“砍她丫的。”
苏北思索了会儿,握住剑柄,摇头道了句:“其实,我是不是苏北,这根本就不重要。”
众所周知,剑客向来不转弯,认定了的事情永远都不会改变认知,除非被揍了一顿。
“确实,这不重要。”奥黛丽同步握住剑柄。
她是「剑圣」,「剑圣」的晋级条件极为苛刻,百战百胜只是基础。
奥黛丽自认为自己同阶厮杀天下无敌,至今未尝一败,然而此刻,她只是站在对方的旁边就感觉到了压力。
淡淡的压力。
且这股压力不是面对她释放的,是朝着整个世界在释放。
他是一个极度危险的家伙。
奥黛丽如此想着,拔剑上前,朝着苏北挥出了试探性的一剑。
“铿”得一声。
简单碰撞后被弹飞,奥黛丽不再保留,瞬间爆发出了全部力量,一剑倾泻出了临近「半神」的恐怖力量。
“你很强,但我会更强。”
“「骤雨疾风」。”
奥黛丽显然是动了真格,其实力本临门一脚就能冲破这神之领域的关键关卡,此刻更是无限接近于「半神」一境,挥出了足以照亮寂静村整个山谷的恐怖一剑。
现象惊骇,力量霸道,堪称完美。
这时的苏北在做什么?
苏北望着奥黛丽在「骤雨」上做出的衍生,一时感慨万千。
原来,在当初那座「女武神」留下的试炼之地,作为试炼一员的奥黛丽不是完全体。
此刻的奥黛丽显然更强。
如果算上这「骤雨」之后的衍生「剑技」,当时的苏北或许不能一次性复制吧?
「骤雨疾风」汇聚的剑理更为复杂,添加的技巧繁琐多样。
但,这只是对当时的苏北而言。
对现在的苏北来说,这些都是小儿科。
不过大人手中的玩具罢了。
“「骤雨疾风」。”
一模一样的抬手,一模一样的起手。
这似曾相识的画面,让苏北忍不住露出了怀念笑意。
苏北是很怀念了,可这在奥黛丽看来就不太礼貌。
与我一样的起手,与我一样的「剑技」,难道你是在嘲讽我吗?
她不相信,她不认为对方可以百分百复制。
奥黛丽怒了,挥出了此生最努力的一剑。
剑光填满山谷,死去的食人族被再度鞭尸,愣在了原地的艾琳娜瑟瑟发抖,吓得够呛,整个天空骤然一亮。
剑止,风轻云淡。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剑技被完美抵消,每一个角度,每一个动作都失去了它原本的秘密,骄傲的奥黛丽面对苏北,就像是被脱光了衣服的小萝莉,藏不住任何的心事,甚至藏不住自己的武器。
奥黛丽的怒火来得快,散得更快。
面对对方这不讲道理的复制,奥黛丽完全失去了抵抗的想法。
奥黛丽很弱吗?
不弱,且很强,同阶厮杀能够算作是人形传奇魔物,是货真价实的天才,称得上一句“有神明之资”。
但苏北见过太多的天才。
「十二先天神明」哪个不是天才?
古老的神话种们哪个不是天才。
有神明资质的人很多,但「神明」很少。
“现在,知道我是谁了吗?”苏北平静询问。
“你就不是苏北。”奥黛丽冷冷咬牙。
“可以杀了。”「暴食」提了一嘴建议。
“你是苏北。”奥黛丽终于承认了这个事实。
苏北服了,重重叹了口气。
他决定跳过这个话题,转而询问最关键的东西。
“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苏北询问。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奥黛丽耿直反问。
苏北拔剑。
“道林阁下的安排。”奥黛丽眼观鼻鼻观口,悻悻然吸了吸鼻子。
苏北彻底懵了,“谁?”
“道林阁下。”奥黛丽强调。
“道林阁下是谁?”苏北皱眉询问。
“一位伟大的「先知」。”奥黛丽理所当然的回了句。
“如果给你指令的是道林阁下......”苏北显然是愣住了,指着自己的鼻子疑惑询问:“——那我是谁?”
“你是苏北。”奥黛丽眨了眨眼睛,耿直道。
苏北虚着眼,与瞪着大小眼的奥黛丽四目相对,再度沉默。
众所周知,剑客向来不转弯,认定了的事情永远都不会改变认知。
「暴食」剑身不断颤抖,似在憋笑。
仅有冷风呼啸而过。
半晌,苏北认真道了句:“我是道林。”
“你是苏北。”
“我是道林。”
“那苏北是谁?”
“苏北也是我。”
“那你就不是道林。”
“道林也是我。”
“那我懂了。”
“懂什么?”
“你是煞笔。”
「暴食」暴笑如雷。
奥黛丽耿直望去,眼眸古板。
苏北眼眸一虚,胸口处有怒火开始积攒。
很难想象,一个寂静村能同时存在奥黛丽与艾琳娜两个卧龙凤雏。
“为什么我不能既是道林,又是苏北?”苏北沉声质问。
“很简单。”奥黛丽用极为肯定的语气,说出了令人深信不疑的话语:“我见过道林,道林没我高,他是一个侏儒。”
苏北愣住了。
他打量着奥黛丽不到一米五的身高,在自己的记忆库里面仔细搜寻相关信息,不知为何,一撮呆毛从无数信息之中脱颖而出,逐渐清晰了起来,显露出了呆毛之下一双略显“智慧”的眼眸。
难道说......
——梨梨子是道林?
苏北思索着,下意识确认了这个答案。
这很合理。
因为苏北此前偷渡前往「幻想乡」的介绍信就是梨梨子给的。
而且道林这个身份,此前与都泽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与很多人物都进行了穿插。
只有「智慧」能做到这件事情。
想到了此处,苏北又是重重叹了口气。
破案了。
说真的,此前的苏北欠「智慧」实在太多,就连所谓的“机缘”都是「智慧」布局栽种在这里的。
后来的苏北欠梨梨子同样很多,很多次都让梨梨子不得不陷入两难抉择。
可他,已经没有办法偿还「智慧」了啊。
但是,真的没有办法吗?
苏北收回思绪,叹了口气,懒得与一根筋的奥黛丽告别,抬脚建立传送阵离开了此处,望着回家的方向极速赶去。
苏北依稀记得自己忘了什么事情,可他一晚上没回家,想来茉莉也该担心了。
趁着天亮,得赶紧装睡才行。
如此想着,苏北偷偷摸摸回了家,没走大门,没爬窗户,通过空间传送阵径直回了屋,打算直接躺上床铺,进行装睡。
而就在苏北刚刚落地之时,恰好与坐在了自己床边等待着的茉莉撞了个满怀。
只听“砰”得一声,将茉莉压倒在了床上。
二人四目相对,茫然眨眼,画面静止了约莫三秒。
“抱歉。”苏北连忙道了个歉,迅速起身。
茉莉没动,保持着被撞倒之后的姿势,眼神正在缓慢聚焦回神,忽然间抿嘴微微一笑,轻声喊了句:
“苏北先生~”
“我是。”苏北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尽管苏北很喜欢调戏茉莉,看着茉莉紧张害羞的模样放松心情,但大多时候还是很有分寸的。
他知道此刻的茉莉与他仍有一段距离,所以从不曾与其展开过于亲密的肢体接触。
更别提拥抱了。
可茉莉没有怪罪,甚至没有生气。
她没有怪罪苏北的无礼拥抱,更没有生气苏北夜不归宿。
茉莉缓缓坐正身子,轻轻攥住了苏北一角,抚平衣衫褶皱,温柔的唤了句:
“欢迎回来。”
“天色不早了,早点睡觉呢。”
苏北愣住,难言的笑了。
所以说,他就是不忍心啊,不忍心错过如此温柔的茉莉,不忍心让这样的茉莉失去痕迹,才会一次又一次选择最优解。
苏北忍不住抬手,轻轻的揉了揉茉莉的脑袋,淡淡道:“晚安。”
简单的碰撞引起了茉莉的强烈反馈,茉莉红着脸退开半步避开抚摸,咬着下唇扑闪着眨了眨眼睛,伸出右手,轻轻勾了勾半个手掌:
“苏北先生~”
“晚安呢。”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