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半场比赛结束，一切风平浪静，顾零心中狐疑，不敢放松警惕。
下半场比赛沈念安仍然全神贯注，汗水打湿他的鬓发，顺着脸颊滑落至下巴，他浑然不顾，只一味追着马球。
他骑着高头大马，策马奔腾，徜徉在偌大的马场，手中的球杖用力一挥，马球窜了出去，直直射向对方的球门，蓝队又得一筹。
“没想到沈公子的马球技术这么好，接下来本殿与你联手，一同拿下这场比赛如何？”是六皇女。
相比起其他中看不中用的人，六皇女是场上除了沈念安以外进球最多的人，的确有资格说这话。
沈念安余光瞥见跟在顾零身边的燕十一，握紧手中的球杖：“不用。”
说完就骑着马再度远去，没看见六皇女一瞬间阴沉下来的脸色。
马球被众人的球杖推搡着，六皇女似乎铁了心要与沈念安打配合，频频出现在沈念安身边。
而一直跟着顾零的燕十一也加入了争夺马球的队伍，同样靠近了沈念安。
顾零拧着眉追上去，四个人逐渐脱离大部队。
沈念安与燕十一并排，六皇女紧随其后，顾零追在最后正在赶来。
忽然，六皇女骑的马长长嘶鸣一声，带着六皇女朝另一个方向奔去，她死死拉住缰绳，马匹跑到马场边缘才被她控住。
与此同时，沈念安的马儿发了疯，直接与燕十一的马相撞，两匹受惊的马眼看着就要朝着不同的方向奔去。
此刻的局势微妙，距离沈念安与燕十一最近的就是顾零，可两匹马的方向截然相反，顾零要想救人只能选择一方。
顾零一瞬间明白了燕昭帝的目的。
要是顾零去救沈念安，届时燕十一出了事，燕昭帝就可以将这顶黑锅记在顾零头上，再加上发疯的是沈念安的马，说不定沈念安也要遭殃。
这口黑锅可大可小，小了是见死不救，大了是谋害皇子。
平日里备受宠爱的燕十一到了关键时刻，也不过是燕昭帝博弈的棋子。
而顾零如果选择去救燕十一，一个连自己的未婚夫郎都可以舍弃的人，其冷心冷肺的本质可见一斑。
就算事后有恰当的理由，可是以沈尚书对沈念安的宠爱，必然不会忍受，她只需要在燕昭帝面前提上一嘴，这门婚事就是妥妥告吹了。
燕昭帝不愧是当了多年女皇的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往人命门打，好计谋啊。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的是，沈念安在两匹马相撞的瞬间果断抓住燕十一的马的缰绳，一只脚踩着燕十一的大腿作为支点，手臂用力，腰身绷紧，舍了身下发疯的马，眨眼间就到了另一匹马的背上。
这个举动凶险，稍有不慎就会摔下马，轻则重伤，重则被马儿乱蹄踩死。
但没办法，受惊的马再怎么样也比发疯的马好得多，而且沈念安可不敢赌他的命比皇子的命金贵。
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两人变成一根绳上的蚂蚱。
沈念安坐在燕十一身后，拧着眉头呵斥了一句：“不想死就闭嘴！”
受惊的马本就处于草木皆惊的状态，燕十一哭嚎得这么大声，这不是给马儿火上浇油吗？
性命攸关的事，燕十一也不敢胡闹。
再加上沈念安刚才换马的举动委实凶险，可见其马术高超，说不一定能救下他。
马术高超是一回事，可受惊的马可不会听人指挥。
正当沈念安发愁之际，身后有人骑着马追上来，很快就与他们并驾齐驱，
是顾零。
两匹马的距离越来越近，马背上的人一伸手就能触碰到彼此。
燕十一脸上一喜，朝着顾零伸出手：“顾零救我！”
顾零与沈念安对视一眼，朝着燕十一说道：“弯腰，把手给我。”
沈念安坐在燕十一身后同样是握紧缰绳的，燕十一只能从沈念安手臂底下钻出来。
听到顾零的这句话，沈念安心中发疼、发堵，还有一股莫大的失望席卷心头，但他仍然努力控制马匹，好让燕十一能够更顺利地被救下。
好在燕十一才十五岁，身量还未长成，身形也瘦弱，顺利钻了出来。
顾零的马术显然不输沈念安，她双腿夹紧马腹，借助脚下的马镫用力，将自己牢牢固定在马背上，然后朝着燕十一伸出双手，顺利将人提溜上马背。
然而，没等燕十一高兴自己与顾零同乘一骑，只听见耳畔传来一句话，身后的人便没了踪影。
“拉紧缰绳。”
顾零骑的马可没有受惊，也没有发疯，燕十一会骑马，让马儿停下来再简单不过。
至于顾零——
顾零身如鸿雁，身法敏捷，到了沈念安的马儿背上。
顾零拉着缰绳，将沈念安圈在怀里，问：“怕吗？”
马儿奔跑的速度仍然丝毫不减，呼啸的风声在耳畔轰然作响，沈念安觉得自己的心跳又一次不受控制地胡乱蹦跶起来。
他的喉咙有些干涩，眼角悄悄带了泪光，他摇摇头，又大声喊出两个字：“不怕！”
“闭眼。”
沈念安顺从地闭上眼睛，感觉一只手搂住他的腰身，另一只手护着他的头，然后一阵失重感袭来，他被人牢牢护住，两个人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落下来的一瞬间顾零充当了肉垫，虽说她悄悄用妖力做了手脚，不至于摔得太惨，但也不能一点伤都没有。
她躺在地上，只觉得哪哪儿都疼，尤其是后背有一股钻心的疼痛袭来，她倒吸一口凉气。
靠！燕昭帝真是好样的，这笔账她记下了。
沈念安睁开眼，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他想去扶顾零，又怕触碰到伤口会让顾零伤上加伤，踌躇着不敢动作。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眶里跑出来，一颗颗砸在顾零身上，顾零只觉得这些眼泪似乎比身上的伤更让人难受。
如顾零所料，沈小公子又哭了，可她没有想到的是沈小公子会哭得那么的……
悄无声息。
小念安真正伤心的时候，原来是没有声音的啊。
而顾零，终于在今天知晓了这个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