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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零一大早起来,坐了一个小时的地铁,又打车坐了半个小时才到达目的地。

在这个钢筋水泥铸造的繁华都市中,有一个地方与它格格不入。

这里居住着A市最贫穷的居民,这里有着最混乱的治安,这里有最脏乱的老旧住宅,这里是城中村,原主长大的地方。

原主是个孤儿,一出生就被遗弃在孤儿院门口,她在孤儿院生活了十年。

这个孤儿院并没有给她带来什么温暖的关怀,相反,因为资金不足,这里充斥着掠夺、心机、恃强凌弱,如果非要说给她带来了什么,那么估计就是逼迫着她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

十岁的原主瘦瘦小小一只,但比起那些十岁看起来却不过七八岁大的孩子,她只是瘦,已经很不错了。

或许是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她人小小一个,却透着世故的圆滑与精明。

孤儿院里,原主是最会演的那个。

她会在孤儿院来人的时候挤到最前面卖萌装可怜,得到的食物第一时间就塞进嘴里,偏偏做足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让人觉得她不是在吃独食,只是这个孩子饿坏了。

不同于食物,获得的玩具她会第一时间分享给别的孩子,自己一个都不留,做足了团结友爱的模样。

外人夸赞她懂事无私,只有孤儿院里的孩子才知道,再贵的玩具也抵不过一块发潮的饼干。

这样的人无疑是招人恨的,但也许是吃得多,又或许是基因好,原主从小就比别的孩子长得高,瘦瘦巴巴的身躯里蕴含着无穷的力量。

她像是一只领地意识极强的小狮子,将前来找麻烦的人全都打了回去。

她年纪还小的时候是打不过其他大孩子的,但她很聪明,会演。

虽然刚开始演技有些稚嫩,时不时要挨顿打,但她仿佛是天生的演员,演技在短时间内突飞猛进,生活质量明显改善。

再后来,她有了反抗的能力,可不到十岁的孩子再怎么反抗,力量也是微弱的。

只是,她小小年纪就知道什么叫做——

不要命。

不断地掠夺,占有,然后活下去。

这就是原主十年来的生活。

她倦了,所以她逃了。

十岁的原主离开了孤儿院,然后在城中村被一位眼盲的拾荒老人捡了回去。

她从一个泥坑跳到另一个泥坑,但好在,这个泥坑里有一位佝偻的老人为她撑起了一个小小的家。

……

顾零背着背包,提着一个巨大的行李箱从出租车上下来,只一步,就从干净的柏油路踩在污水泥坑遍布的地面。

那位收养她的老人早在六年前,在她刚刚成年时就去世了。

她这次来,是来探望另一位老人。

养一个孩子不容易,原主算是被城中村里的好几位老人一起养大的,这几年这些老人有的跟着儿女离开,有的与世长辞,如今也只剩下这一位了。

顾零穿着一件黑色外套,上面叮叮当当挂着不少金属小零件,她冷着脸,浑身的气质锋利又冷肃,旁边的几个小混混踌躇着,到底还是没勇气上前打劫。

顾零提着行李箱,走过破旧狭窄的楼道,在一扇铁门前停下:“阿爷,我是顾零,您开开门!”

房间里没有动静,顾零熟门熟路从兜里掏出钥匙开门进屋。

阿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起来专心致志,当然,如果电视并不是没有打开的状态,顾零会高兴一点。

顾零放下东西,将电视机打开,这时阿爷好像刚刚发现顾零似的,有些迟疑道:“是……零零吗?”

顾零在他旁边坐下,握着老人的手,温声道:“是我,我回来了。”

老人不愿意离开这里,顾零需要出去找工作赚钱,所以她离开了城中村,高薪请了男保姆来照顾老人,每个月会回来一趟,顺便给老人带一些东西。

老人浑浊的眼珠缓慢转动着,他先是笑,然后又苦着脸:“零零不应该回来,不好,这里不好。”

顾零没有反驳老人,她只是笑着说:“阿爷,您忘了,今天是讲故事的日子,我不来谁给您讲故事?”

城中村的老人砸锅卖铁供养原主读书,她识字以后常常为老人们念书,起初是课本,后来是一些有趣的故事书。

那位收养原主的盲眼老人,她眼中的世界是原主一个字一个字描绘出来的,也是从那时起,成为配音演员的梦想悄悄萌发。

顾零用的是本音,这种音色中规中矩,没有什么特色,她甚至没有用上任何声音上的技巧。

但语调柔和,这种感觉像是炎炎的夏日傍晚微微摇晃的摇椅,像是懒洋洋扇着风的老蒲扇,像是远处田野里传来的虫鸣。

是一睁眼,一伸手,就能触碰到的真实。

老人在这样的语调中渐渐入睡。

采购生活用品回来的保姆将老人抱到床上休息,然后站在顾零面前等候问话。

“阿爷的身体如何?”

“老人年纪大了,身体的退化您是知道的,除此之外没有什么病痛,就是……记性越来越不好了。”

顾零看着面前播放着节目的电视机,拿起遥控器将电视关掉,屏幕熄灭的同时,保姆听到顾零低哑的声音。

“我知道了,照顾好他。”

顾零拿起刚才的故事书,手抬到一半又放下,她垂着眸不知在想什么,最后,她只带着自己空荡荡的书包走出房门。

狭窄的楼道仅供一人通过,即便是白天也黑漆漆的看不见光。

顾零夜视能力好,黑暗中也能模模糊糊看见路,正走着,前面传来一阵亮光。

举着手机照明的人下意识将手机抬起,在直射的光源照射到顾零腰际时蓦然停下。

用光源直射别人的眼睛是很不礼貌的一件事,鹿文舟突然意识到这一点:“抱歉。”

他刚要退下去,顾零却往旁边走了几步,让出楼道:“没关系,你先走。”

鹿文舟加快脚步往上走,他只顾着和对方拉开距离,在最后一级台阶时不慎绊倒。

扶着他的手臂很有力,在漆黑的楼道里稳稳扶住他时,给人莫名的安全感。

但此时的鹿文舟只有尴尬,他下意识道:“艹!”

约莫是没料到鹿文舟的反应,顾零忍不住笑出声:“先生,你还好吗?”

更尴尬了。

鹿文舟红着脸站起身,他只能庆幸楼道漆黑,对方看不见他的脸。

“抱歉。”

“没关系,小心一点啊,这位先生。”

明明是陌生的声音,对方还是一个男人,但听见这句话,鹿文舟下意识想起颜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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