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之渝蓦然抬头,清澈的眸子倒映着靳向东清俊的面庞,心底微讶,涌起淡淡喜悦,嘴角咧起一丝笑意,但一想到两人的身份,她只得暗暗将那份窃喜埋藏在心里,语气平淡:“大哥,你的伤都没有好,怎么能到处乱跑。”
靳向东的额头上还缠着绷带,西装外套下依然是蓝白条纹的病号服,他显然就是这样从医院偷溜出来的。
靳向东嘴角噙着一抹淡笑:“你也会关心我?”
古之渝一噎,低声道:“你是我的大哥,关心也是人之常情。”
靳向东食指漫不经心地轻敲着方向盘,好整以暇的凝着她,半响道:“医院里闷得慌,上车,陪我跨年。”
古之渝抬眸,她从靳向东的语气里竟然听到了一丝委屈,与以往强硬的态度完全不同,算来,靳向东也在医院里住了大半个月,以他的性子能住这么久,确实也够憋屈的。
左右看了看,街道上无人,古之渝犹豫了两秒,绕过车头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系上安全带:“大哥,去哪里?”
“到了就知道了。”靳向东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发动车子。虽然刚才她犹豫了,就在她犹豫的短暂间,他真害怕她又会拒绝,好在,这次她还算比较听话,老实坐了上来。
车内两人都没有说话,靳向东打开了音乐,悠扬婉转的音符就像是叮咚的泉水在山间流淌,又像是璀璨的星辰,在夜空里闪烁。让人心平和。
她用余光偷瞄他的时候,他狭长的眼眸里的光也如星辰璀璨,让人忍不住沉陷。
就在她还在考虑着怎么跟靳向东保持着距离时,他却总以猝不及防的方式出现在身边,打乱她刚坚定的心。
在她陷入迷思中时,靳向东忽然开口:“好听吗?”
“呃?好听。”古之渝连忙敛了心绪,收回偷瞄的目光。
靳向东语气轻轻地说:“那就好。”
古之渝细细想来,这怕是她跟靳向东唯一一次和平相处,没有火药味与疾言厉色,就如这悠扬的旋律。轻轻飘飘,和和煦煦。
靳向东带她去的是一片大草地,因为太晚的缘故,四下无人,空旷得很,下车后,他直接去打开后备箱,从里面拿出烟花棒,递给她:“拿着。”
靳向东这是带她来放烟花?
古之渝讷讷地照做,靳向东从后备箱拿了不少东西出来,有毯子,还有喝的,吃的,就像是要去露营一样,而他一边从后备箱里搬东西,也确实这样说的:“原本是准备跟林超一起去野营,不过看来这些东西以后也用不着了,不如今晚拿出来,你先去那边空地上。”
古之渝偷偷瞄了眼靳向东后备箱里的东西,雨伞。水瓶,还有一瓶新的防晒霜,这些都是女性的东西,他这根本就不是要跟林超去野营,不过古之渝也没说什么,哦了一声,听话的拿着东西走向空地。
靳向东关了后备箱,看着古之渝单薄的背影,这些东西他是准备来打算跟她去野营,不过再也用不上了。
今晚,他本也没打算出来,如果她没去医院的话。
他支开欧菀匆匆地赶出来,远远地看着她跟靳向北在派出所门口争执,也看着她被靳向北在车内欺负,若佟桑不赶过去,他想,自己肯定会忍不住要了靳向北的命。
靳向东微微眯了眯眼,绕到车前,拿出准备的药,就着矿泉水吃下,缓了一会儿才走过去。
“大哥,你这样从医院里出来,会不会有事?你的伤……”
“没事。”靳向东截下她后面的话,将毯子铺在地上,还有几件厚衣服,都搁在地上,尔后从她手里将烟花拿过去点燃,再给她:“现在还有三分钟。”
古之渝先是愣了愣,没有明白靳向东话里面的意思,但看到远处的绽放在夜空下的烟花,也就知道什么意思了,还有三分钟就跨过今年,新的一年来临。
看着烟花在手里像一朵花绽放着,燃尽着,古之渝心里忽生出悲凉,哪怕她身侧站着靳向东,这个年,她是跟靳向东一起跨的,也算是圆满,有时候也就是这种获得。才让人更惶恐失去。
她多想,时间停留在这一刻,永远定格。
在最后一分钟时,靳向东让她许愿,她也是在心里这样默念的,但这愿望,恐怕只是奢望,是靳向东永远不会知道的秘密。
靳向东并没有像电影情节里问她许了什么愿望,她也没有问靳向东,两人放完手里的烟花。忽然就那样沉默了下来,就像是世界沉寂了下来,万籁俱寂。
两人坐在柔软的地毯上,靳向东将古之渝所有神情尽收眼底,本想抽烟,想到她在身侧,又将烟给放了回去。
风吹过,古之渝瞄了靳向东一眼,迟疑着出声:“大哥,你还是回医院吧。”
靳向东可是从阎王爷那抢回了一条命。这样冷的天气,就算是有柔软地毯,他这身子也根本经不起折腾。
靳向东目光深邃幽远地看向远方,忽然说:“你不太想跟我待一起?你是在怕我,还是怕你自己?”
古之渝心咯噔一声,她是谁也怕,但更害怕的是管不住自己的心。
深吸一口气,语气不急不缓地说:“大哥,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怕你,如果我怕,又怎会跟你来这?”
“对啊,你为何跟我来这。”靳向东手里拽着枯黄的青草,嘴角泛着一丝苦涩,他这话,也不知道在问谁。
古之渝很少,应该说从来没见过带着忧伤,满身忧郁的靳向东,周身染上一层落寞的光圈,女人都是感性且散发着母爱的动物。对任何人都可能激发那份感性与母性,她咽了咽涩涩的口水,狠下心来不去看他,目光眺望远方,喃喃道:“那得要问大哥,怎么会忽然出现了。”
冷风吹过,让刚出口的话语飘散,靳向东轻笑了声,忽然说:“听说爸想让你进公司,渝儿。你真想去公司上班?”
在只有两人时,只要他不发火,喊的永远是‘渝儿’,一个她喜欢听,却又害怕听的昵称。
靳大海让她进公司,也就是几个小时前的事情,她不知道靳向东怎么会知道,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忽然问,可她有的选择吗?
古之渝点头轻声说:“嗯,年后就去上班,我总不能一直没事做,靳家不养闲人,而我也不想成为一个连生存能力都没有的废人,爸能给我这次机会,我很感激,我会好好的上班,为靳家出一份力。”
不然她以后跟靳向北离婚后,如何生活?
话落,她听到靳向东好似笑了一声,不是不屑的冷笑,听不出什么意味。
正当她要开口再说什么时,靳向东忽然又含着笑意说:“很好,小菀也说年后去上班,我已经答应让她去财务部工作,我想你们俩姐妹一定会好好的为靳家出力,好好的合作,渝儿,你说对吗?”
欧菀也要去?
古之渝不知道靳向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刚要开口,靳向东已经起身。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嗓音瞬间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冷:“时间不早了,多谢弟妹陪我跨年,我送你回去,还是你自己回去?”
都说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她倒觉得,谁都没法跟靳向东比,阴晴不定,让人捉摸不透。
弟妹二字,将他们之间的鸿沟又划的更大了些。
古之渝尴尬且苦涩。不知如何接话。
艰涩笑笑,古之渝也站了起来,与靳向东拉开一定的距离,淡漠而疏离:“我还是自己回去吧,不用大哥相送了。”
“那好。”
淡淡地两个字,靳向东也真的是这样将她放在这里,自己开车走了。
想到刚才的烟花,再看已经空旷的草地,古之渝感觉自己走进了沙漠,一片荒芜。
一直以来,古之渝认为都是靳向东的霸道让他们不断地纠缠再纠缠,是她的自欺欺人,偶尔的自我麻醉,纵容着,当有一天,有一方离开,那些曾经的挣扎都将变成一笑了之的小事,如今,果然。
靳向东撒手了,从他喊她弟妹开始。
有的时候。轰轰烈烈,吵吵闹闹,指天发誓的说一句玩完了,并不是结束,也并不可怕,因为心里眷恋,才会索取,纠缠,才会以分手来得到对方的关注。
可怕的是悄无声息,不知不觉。你爱的那个人已然走远,而你还在原地。
听着靳向东车子发动的声音,古之渝以为他真走了,那一刻,她做回了自己,对着夜空大喊一声发泄,蹲下身抱着自己失声痛哭。
被关上锁在躯壳里的灵魂,那一刻释放。
疾言厉色,只不过是她的保护色,是她推开他的伪装。
古之渝并不知,在不远处的榕树后,靳向东目光一直深深地凝视着她,犹如那晚,她在公交车上,他在身后一直跟随。
当大货车朝他撞过来时,他唯一遗憾的,是没有娶她进门,当醒来后,知道她从未出现过,也就明了她的意思。遗憾也只能遗憾,他不能自私的拉着她,一同沦陷。
她给了他一个尚儿,他该知足了。
靳向东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路灯将他落寞的背影拉长,再拉长。
夜空里又是一轮烟花绽放,古之渝将埋在膝盖里的脑袋骤然抬起来,那一刻,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而她也是这样做的,遵从自己心里的想法,几乎是哆嗦着手指拨通靳向东的电话,望着夜空里绚烂的烟花:“向东,回来吧。”
这是她第一次在靳向东面前喊出这个称呼,‘回来吧’三个字带着哽咽,一丝颤音,一丝祈求。
走出百米外的靳向东,听到这五个字,嘴角的笑意。几乎是在瞬间绽开。
不管上一刻多么冷漠决绝,靳向东没有犹豫,转脚回头奔跑,当古之渝看到靳向东高大的身影从黑暗里走出来,那一刻,她再顾不得,冲上去扑进他的怀里,什么道德伦理,什么世俗不容,统统都一边去了。
她的心颤抖。身子也在发抖,是激动,是豁出一切后的心在燃烧。
一次,她只要再放纵一次就好。
踮起脚尖,吻住他冰凉的薄唇,在他唇边语不成调的说:“让我……再做一次……你的女人。”
靳向东蓦然定住,心底的狂喜就在古之渝这句话后,顷刻间熄灭,她要的回来,只是最后一次放纵。
靳向东皱眉。心里压了一团火,怀里的女人,也在点火,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如此大胆豪放,笨拙急促的在他脖子上亲吻,青涩如他初见她那时一样。
靳向东深深吸了一口气,扣住怀里的女人,低哑着嗓音:“到车里去。”
原本是古之渝主动,最后,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被抱上了车。自己倒成了待宰的羔羊。
因为知道这是最后一次,古之渝很是主动,靳向东自然不必说,古之渝对于他来说就是毒药,哪怕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也控制不住要她的心,两人忘情而投入,仿佛要榨干对方。
古之渝觉得靳向东还没有出院,身体没有完全复原,战斗力肯定不会好,没想在这狭促的车内,他要了一次又一次,战斗力惊人。
两人忘我缠绵,却不知不远处的摄像头正对着这边按下了数次快门。
两人是在车内过的夜,古之渝觉得累,但却不想睡,依偎在他的怀里,闭眼假寐,听着身侧男人均匀的呼吸声。
天亮了,有车辆从他们的旁边不断驶过。靳向东问:“我送你回去,还是你自己回去。”
古之渝还是同样的回答:“我自己回去。”
温情褪下,两人又恢复淡漠。
这次靳向东真走了,古之渝对着初升的太阳的做了一个深呼吸,在心里说了一句,愿你一世安好。
本想趁着靳家人还在睡熟中回去,古之渝没想当她推开房间门,就看见靳向北坐在沙发里,目光猩红地盯着她,也不知道他是一夜未睡。还是醒了。
古之渝浑身打了一个哆嗦,在靳向北未开口之前,先说:“昨晚我在桑桑那里住下了。”
话音刚落,靳向北骤然起身,大步流星过来,将一沓照片恶狠狠摔在她脸上,尔后一把抓起她的头发一拽,直接往墙上撞:“你给我好好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古之渝,你怎么就这么骚,这么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