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音殿上的神像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变得栩栩如生起来,随着光芒收敛,观音从神像中显现。她脚踏莲花台,手持玉净瓶,庄严而又慈悲地注视着下方的法海。
“法海,你唤我何事?”
白素贞和许仙一事已经失败,也用不上法海了,此时他能有什么事找自己?
观音也很奇怪,可法海是佛祖看中的人,日后也会是佛门的得力干将,她不得不重视,所以才现身一见。
法海恭敬地施了一礼,说道:“大士,法海心中有疑惑,希望大士能为法海解惑。”
“可是修炼上的问题?”
“并非。”
“请问大士,我曾听白素贞那只蛇妖说,她和许仙结合乃是受了大士的法旨,可有此事?”
观音没想到白素贞竟然跟法海这么说,虽然她是这个意思,但她只说让她去报恩啊!
“法海,此事与你无关!你只管安心修炼早日得道,那才是你该做的!”
“观音大士,此事已成法海心中魔障,若无法知道真相,法海恐怕再也不可能得道了。”
“法海!”
观音叹了口气,这个法海就是太过刚直!罢了,罢了!
“是贫僧让白素贞去找许仙报恩,她必须了结和许仙前世的因果,才可得道成仙!但贫僧并未降下法旨让她与凡人结合!”
“大士,此话当真?您确实未曾插手许仙和白素贞的姻缘一事?”
观音结法印的右手朝法海迅速朝法海发出一道神光,将他震退,单膝跪倒在地。
“放肆,法海,你竟敢质问我!”
法海低头沉默不语,他已经从观音大士的反应中得到了答案,呵,可笑。
观音虽然面上波澜不惊,但心里已经因为法海的连续追问有些气急败坏,这个法海怎么这么不识好歹!
“你只需管好自身修炼一事,其余诸事与你无关。法海,不要辜负佛祖对你的期望!你好自为之!”
金光一闪,观音大士消失在了殿中,神像又变回了毫无生气的泥铸死物,好像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一样。
可是不一样了,法海心中对佛坚定的信仰已经产生了一道无法修复的裂缝,这裂缝就像一道深谷横亘在他的灵魂之中。
他心中的佛是大公无私,悲天悯人的,佛应该对万物一视同仁,而不是看这人有没有价值,对佛门是否有利。
许仙和白素贞有价值,观音大士就能不顾人妖不能相恋的天条,也要把他们撮合在一起。
那他呢?是不是只是因为他有价值,佛祖才赐下法宝,让他安心修炼成佛?
这不是他曾经坚信不移的佛门,他心中的佛法教义也开始摇摇欲坠。他感到困惑、迷茫和痛苦,仿佛失去了前进的方向。
这样的佛门,这样的佛他不想要,他宁愿永远在这世间徘徊,永远无法得道!
法海想到造成这一切的兔妖,是她毁了自己的佛心,可是自己却无法痛恨她,他甚至感激她让他知道了真相,让他有了选择的权利,而不是糊里糊涂地修炼,糊里糊涂地成佛。
与其成了佛之后才知道这里面潜藏的龌蹉,他宁愿像现在这样,就算不成佛,他也能在这尘世修成自己的道。
法海将金钵和禅杖放在一旁,脱下身上的袈裟,身上金光一闪,复又破碎开来,他竟将自己一身佛门修为尽皆散去了!
这个法海是疯了吗!
赶来金山寺的元霜正好撞见这一幕,她也没想到法海居然会这么刚硬,既然不信佛了,那这一身修为就都还给佛门?
他这个年纪了,没了修为可是死路一条!他的寿命不多了。
元霜只是想让佛门尝尝自食其果的滋味,没想过要让法海死啊!
一身素色里衣的法海跪坐在地上,低垂着脑袋,好像没有了生息,元霜知道法海不是死了,他应该还有几年寿命。
“客人,来了便坐坐吧。”
失了修为的法海反而发现了元霜的到来,这是返璞归真了?
“法海禅师……”
“世上已没有法海禅师了,阁下唤我的俗家名字裴文德吧。”
“你这又是何苦,这不是我的本意。”
“与阁下无关,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你说的是对的,是你让我看清了我一直以来的坚信的就是个笑话。”
“裴文德,佛门你不想待了,转投我们道门如何?”
裴文德苦笑一声,“阁下说笑了,我裴文德此生不会再信仰他派。”
就算是不信佛了,他也不会转去信道,轻易改换信仰不是他会做的事情。
元霜也只是随口一问,看到他毫不犹豫废了自己的修为,她就知道让他改换门庭是不可能的,此人心中有自己的坚守。
不过,这一世不行,那下一世呢?
等他做为裴文德的这一世结束,下一世什么样还不好说呢!
“日后你打算如何?废去修为,你已经没有多少年寿命了。”
“卸去金山寺主持之位,做为裴文德,我要好好去看看这个世界,从小我就被我父亲送到寺庙出家,参禅学佛,然后当了主持,自以为斩妖除魔,我竟也没想过这样是不是对的。”
“总感觉我这一生亦是被安排好的,学佛,成佛,按部就班,可现在我不想要这样了,我要离开这里。”
“你是如来看中的人,他不会轻易放过你的,很快他就会发现你自除佛根,自废佛心,你最后的几年不会好过。”
“哈哈哈哈哈,那便来吧,让我看看佛门对于不受控制的人会怎么处置,让我看看高高在上的佛祖会怎样对待我这个废人!”
“何苦如此?”
“也算我为自己造的杀孽赎罪吧。你会来找我,可是因为我收过你认识的妖?”
“不是,我就是单纯看佛门不顺眼,本想让你与佛门生出间隙,阻你的成佛路,让西方也尝尝被挖墙脚的感觉,没想到……”
现在这样的结局属实是元霜没有料到的,法海,不,裴文德,跟自己想象中还是有些不一样,是自己低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