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安二十年,十月。
女帝东方明月下诏,五月内攻下西南六州,一举荡平南余残余势力,手段勿论。
一纸诏令,早已等待多时的青州军发动总攻,五十万大军分三路进发,
胜利在即,各部士气昂扬,欲争头功。
十二月,夕州归附。
泰安二十一年,一月,
肃州,绵州归降。
二月,
青州军攻破越州,云州。
三月,
南余最后的主力同青州军于安州决战,南余溃逃。
残余部队携献帝君吉逃亡林越。
至此,神州三十三州,除北境五州,尽数收归青州女帝麾下。
同月,青州女帝昭告天下,一月后女帝大婚,大赦天下。
诏令下发当日,青州城内群臣激愤,一致上书,请求女帝收回成命。
让人感到奇怪的是,如此不负责任的决定,
以丞相杜高,枢密使李道贤为首的青州元老势力却纷纷低着脑袋,一言不发,
既不反驳,也不支持,就好似没有听见一般。
朝堂之上,更有以参知政事杜明盛为首的青州派势力舌战群臣,坚定不移的支持东方明月的决策。
就连女帝的亲信,来自天机楼的势力都分成了三派,各执一词。
望着在朝堂之上差点上演全武行的群臣,
东方明月一言不发,既不解释,也不动用自己的力量去威压群臣,
只是静静的听着一个又一个大臣站出来,怒骂此举会带来的后果。
一个又一个,直到最后一人说完,
龙椅之上的东方明月才缓缓起身,平静的目光扫过大殿,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
“朕说了,一月之后大婚,天下共庆,此事已定,无需再议!
再有妄议是非者,斩立决!”
一时之间,朝堂肃然。
有真心为国者想要挺身而出,以死相谏,
却发现一股无形的气势压在自己身上,让他动弹不得。
想起关于青州女帝原先身份的传闻,想要冒死劝谏的几位臣子终是没有继续开口,
只是在心中下定了决心,待下朝后再行劝谏。
非是他们是那大奸大恶之徒,
实乃女帝此举太过无道。
贵为一国之君,天下共主,岂有嫁人之理。
天子大婚,岂可如此儿戏,
连嫁娶的对象是何人都无从知晓,
如此这般,实非明君之举。
……
青州城新修的皇宫内,东方明月静静的倚靠在御书房的座椅之上,
双目紧闭,眉头紧皱。
身后,出生天机楼的侍女小蝶动作轻柔的帮东方明月按摩。
“楼主,几位大人仍跪在御书房外,您真的不见见他们吗?”
烦躁的坐起了身,自知自己的行为没有道理可言的东方明月只觉心中一阵烦闷,
很想砸点东西消消气,最好是能有个混蛋蹦出来给她揍一顿才好。
但时至今日,东方明月也早已不再是当初的那个女孩,
在将一张纸捏成球后,红衣的女帝长长叹了口气。
“小蝶,你也觉得我做的不对吗?”
看着烦闷的东方明月,身后的小侍女将手搭在了她的肩头,稍稍用了点力,让她尽可能的舒适些。
“楼主,您和神君之间的故事,小蝶也曾听师姐们提过,
于小蝶而言,自是无比羡慕您和神君间的感情,
自然可以理解您的想法。
但,于屋外的那些大人们而言,您的举动无疑是不合道理的。
如果您只是楼主,师兄师姐们想来也会支持您的做法,
但您不仅仅是天机楼的楼主,更是神州的天下共主,
是将要成立的新朝女帝,
在其位谋其政,您不仅仅要对自己负责,更要对天下的百姓负责,
这不也是我们天机楼一直以来奉行的宗旨吗?
可以做各种各样不是那么光明的事,但原则与底线却不应该被突破。”
“你也这么想?白瞎我对你这么好了。”
望着佯装愤怒的东方明月,小侍女也不躲闪,脑袋上轻轻挨了一下。
看着东方明月收回了手,小侍女摸着脑袋,状似委屈道,
“楼主,您总说神君是一个多好多好的人,为了这天下的百姓付出了一切,
这样的神君会希望看到您现在这般吗?
又或者说,如神君那般伟大的人会在意这一场参加不了的婚礼吗?”
“谁要他在意!你又懂什么?
这场婚礼从来就不是为了他办的!
那个混蛋有什么资格指责我,他要真敢出现在我面前,看我不揍死他……
他敢还手!他敢还手……我就咬死他!”
骂着骂着,东方明月的声音倏地一顿,许久许久,竟是笑了起来。
“罢了,告诉那些大臣,婚礼照旧,改嫁为娶,
那混蛋不仁,也别怪我不义!气死他!”
“楼主,小蝶我能再说一句吗?”
“说”
“神君仍在世间,为何不等他归来之时再行举办这场婚礼?”
话音刚落,东方明月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那说不出的惆怅。
望着那张挂在墙上的画卷,东方明月的声音中充满了苦涩。
“我是能等,但有人等不了,
君临已经为我,为世人做了太多太多,
偶尔我也想为他做点什么,
最少在他回来的时候,我希望他能不要那么后悔,那么遗憾,
世间的事,不外乎相遇,相知,相伴与那最后的离别。
我和他还有相伴的机会,但他爱的人里,也只有我能去等他,
我不想也不愿在他回来的时候,
以最爱他的人的身份,用那最冰冷的话语去告诉他,
将他抚养长大的人是带着遗憾离开这世间的。
那太残忍,也太过不公平。
君临已经承载了太多太多的苦痛,
为我,为这世人,
明明做了这么多,却无人知晓,无人感激,
抗下了所有的一切,回报他的却是悲惨的现实,
待到那时,看到那样的世界,
得有怎样的一颗心才能感到释然?
我了解君临,他只会一个人默默的把所有苦痛都放在自己的心里,
不去倾诉,不去发泄,只是自己一个人默默抗下所有。
你说,面对这样的君临,我怎么能什么都不做?
又怎么能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他留给我的一切?”
望着声音愈发酸涩的东方明月,小侍女想了许久的话语又被她默默按回了心中,
心疼自己楼主的小侍女本能的想起师姐们跟自己说的话,
想起自己这些年间看到的一切,
想起楼主长辈们谈起楼主小时候时的模样,
楼中的师姐们总说,在最伤心的时候,
需要的或许只是心爱之人的陪伴,无需多言,只要让人知道,自己在乎的人一直都陪伴在自己身旁,这就是最大的鼓舞。
而对眼前的楼主而言,这却成了一种奢望。
一句“我一直都在”,
却没有人有资格对她说出口。
抛开脑中愈发纷乱的思绪,小侍女默默上前,从身后抱住了东方明月那稍显落魄的身影。
“您已经做的很好了,真的很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