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马刀砍在了余人武者的腰腹。
眼前一片昏黑,拼着最后一口气,余人武者猛地将卷刃的长刀劈下,将眼前的敌人砸碎。
直到太阳坠入大地,斜月升上夜空。
火把的光芒在草原之上亮起。
伴随着一声声号角的吹响,这场战斗才暂时告一段落。
只一日,黄岩城下,就倒下了十几万人。
夜晚显得喧嚣而又悲凉,充满了悲戚的味道。
草原上的日出相较于其他地区往往要早上很多。
黎明时分,微光亮起。
精神紧绷了一整天的士兵们纷纷看向了城墙下方。
映入眼帘的一幕让所有人都变得默然,都没了声音。
流淌的鲜血在黄土和草原的交界处形成了一条条溪流,没有一丝一毫要干涸的迹象。
一具具破碎的身躯随意的倒在大地之上,让大地显得支离而又凄凉。
战场的中央处,更是堆起了一座小山,鲜血从山脚流向四周,汇成一道道血色的沟渠。
黎明时分的阳光洒在大地,却带不来一丝一毫的温暖。
呼啸的寒风更是在所有人心头蒙上了一层阴霾。
二月末的草原显得格外的冰冷,凛风吹打在人们的身上,让人的身上起满了鸡皮疙瘩。
血腥的气味顺着草原的大风刮到了士兵的鼻腔。
整个世界都弥漫着鲜血的气味,一片肃杀。
城池之内,无数身上带血的士兵步履蹒跚的靠在屋檐下方。
冷冽而又肃杀的气息在他们周身盘绕,怒火在心中升腾。
城内的百姓拿出了仅剩的粮食,颤颤巍巍的递给了这些瞳孔之中满是杀气的士兵。
……
“嗬呼!嗬呼!嗬呼!”
激昂的怒吼再次响起,辽阔的草原上,黑压压的大军再次压境。
马蹄踏在了黄土与草原的交界处。
这一次,有了准备,依城而守的余军不复昨日的狼狈。
积蓄的怒火倾泻而出,箭雨肆虐,炮火轰鸣。
城墙下方,有漠北头领,弯弓搭箭,一箭射出,将一名士兵射落。
紧随其后的就是呼啸而至的箭雨将其贯穿。
更多的是箭矢在半途跌落,或是射在了城墙之上,跌落大地。
亦或是射在了士兵的盔甲之上,被坚硬的铠甲所阻挡。
几次进攻未果,在付出了千余名士兵的代价后,漠北一方的首领停下了进攻的脚步。
端坐于马匹之上,遥望着前方的坚城。
“传令下去,包围黄岩城,派人去扫荡周边所有的城镇。
余人重情义,那就将余人的尸首都给本汗带回来!
在城门前大开宴饮,逼迫余人主动出城同儿郎们决战!”
“诺!”
……
近一月的时间里,漠北的铁骑纵横在靳州广袤的领土之上。
一个个村落,一个个城镇……
“安达,不留些余人当奴隶吗?”
“大汗有令,要逼迫余人的军队出城决战,一个不留,全杀了!”
“可有几个余人婆娘……”
“让兄弟们快活快活,快活完就都杀了,等征服了中原,这样子的婆娘要多少有多少!”
“那几个小娃?”
“都杀了!”
妇女,老人,孩童……
三月初春,正是春耕的时节。
淳朴的庄稼汉在地里勤勤恳恳的耕作,远处有烟尘四起。
停下手中的锄头,极目远眺。
庄稼汉也只以为是大余的军队来了,想看看热闹。
直到烟尘朝着自己而来,越来越近。
直到烟尘中蛮人的身影变得越来越清晰。
直到马刀划过胸口,鲜血染红这黄土大地,染红了那刚刚种下去的幼苗。
春风拂过,幼苗晃动,显得鲜艳而又娇嫩。
农田边的小屋内,有打砸声响起,有惊恐的尖叫声传出。
有老人的哀鸣,有孩童的哭泣,亦有那保护孩子的母亲最后的祈求。
悲鸣回荡在这春日的农田之中。
世世代代生活在这片黄土大地之上的农民终是将鲜血洒在了这片土地之上。
洒在了这片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养活了他们祖祖辈辈的土地之上。
一月的时间里,野兽在官道驰骋,在田间纵横,在村落中肆意张狂的掠夺。
自第一次在西域品尝到了掠夺带来的快感,潜藏在人内心深处的某种野性就被彻底释放。
而相对于贫瘠的西域,相对于那一片荒漠,富饶的余人显然更能让这些野兽兴奋。
财富,粮食,美人……
余人所拥有的一切激发了野兽心中那最为暴戾的野性。
又或者说,人与兽的界限在这一刻已然被打破。
没有人能说的清,这些骑在马匹之上肆意纵横,享受着虐杀乐趣的士兵到底是人还是兽。
战争有战争的目的,战场之上或许没有底线之说。
但当一切变为纯粹的发泄,纯粹的暴戾,纯粹的杀戮,一切就变得不一样了。
战争的双方不会奢求对方不对平民动手,但也不会想到,这肆无忌惮的屠戮会发生在这片以文明着称的大地之上。
一方是兵强马壮的漠北骑兵,一边是手无寸铁,身体瘦削,皮肤因饥饿而发黄的老人,孩童。
从一开始,这场屠杀就毫无道义可言。
短短一月的时间,数百万平民死在了这片世代为家的大地之上,黄土大地被鲜血染成血色,艳丽而又悲哀。
在这悲哀的世界里,那些占山为王,平日里欺压百姓鱼肉乡里的山匪反倒成了平民最后的保护伞。
哪怕是山匪,在看到蛮人的行径后,心中也腾起了一股无名怒火。
但终是螳臂挡车,若是混迹于群山之间,还能侥幸混条生路。
但只要他们踏出了群山,等待他们的也只会是同那无数黎民百姓一般的下场。
智者,守于群山,收纳百姓,开发山林,不求其他,只求一条生路。
有血气者,杀出群山,同野兽殊死搏斗,以自己一腔热血,溅落疆场。
人世间的种种在短短的一个月的时间里上演。
有普通的农人挥舞着锄头,保护自己的家人。
有年轻的母亲为了自己的孩子,苦苦哀求,任人宰割。
有武者挡在村落的前方,一人一枪,苦战数个时辰。
有杀手默默的扔出暗器,救下那哭嚎的孩童。
有族老号召族人,拼死一搏,扞卫自己的祖地。
亦有那抛妻弃子的懦夫独自逃跑。
亦有那主动当狗的怯懦之人,将自己的同胞出卖给野兽。
更有那趁乱杀戮的贼人,在这乱世之中尽显癫狂。
……
黄岩城外,蛮人载歌载舞,进行着属于自己的盛宴,一月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