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伍看完书信,一阵漫长的静默后,他开口打破了沉默,“你娘所说都是真的?”
“是。”
“也是,你这个年纪是该闯一闯,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出来闯荡了,现在也才混成了一条船的船主。”
臧五原一听,拱拱手道:“老娘说舅父是家中最显赫,也是家中最骄傲的,外甥不敢奢求能和舅父相比,只求能混出点人样。”
面对亲外甥的拍马屁,张伍心中颇为受用,也便答应了下来,“那你今日你就搭乘我的船,我将你送到合江县。”
“多谢舅父。”臧五原顿时喜出望外,自己离终极目标更近了一步。
“信中你所提的这个事我也知道,这些日子拉了不少去那的修士。你一介炼气初期,可清楚其中的危险?”
“舅父提醒的是,外甥已经考虑......”
“哎,你先别跟我打保票,我给你两个时辰考虑,在此期间,你可以随时下船,我在城中给你找个差事做。”张伍摆了摆手,声音突然高昂,“都是走上修炼路的人,有些话我就不说了,但你要明白,此行你简直是在送死!”
臧五原嘴唇动了动,他自然清楚这个事情有多危险,想到之后可能发生的事,更是心中一阵惊惧,但......
但他想起在临川县过的生活,连老娘病了都没有灵石请丹师,想起一路的颠沛流离,想起四海山内的艰难挣扎,臧五原突然觉得死亡也没那么可怕了。
“去甲伍雅间歇息着吧,想好了告诉我。”
“外甥多谢舅父。”臧五原躬着身,退出了房间。来到甲伍雅间,他被入目的高档营造惊住了,摸了摸了案桌,又摸了摸床榻,然后小心翼翼地坐在了地上的蒲团中。
将半掩的窗户完全打开,他望着码头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小声道:“臧五原不会害怕的。”
......
两个时辰须臾而过,打开房门,臧五原朝顶层的船主室走去,敲了敲门,待门打开,他走了进去。
“想好了?”
“嗯,外甥愿意一搏。”
张伍面色复杂地看着臧五原,“你不害怕吗,船开了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外甥明白,外甥不会害怕。”
听着他有些怯弱却又显得坚定的语气,张伍意识到这些年自己这个外甥也没少受苦,两个呼吸间,也便点头同意了。
就这样,捌拾贰号客船于酉时出港,臧五原睹着江天一色的长江,从储物袋中取出最后三块灵石,吐纳起来。
八日后。
“合江县到了!要下船的下船了!”随着船上侍从的一声呼喊,整艘安静的客船霎时喧闹起来。
臧五原早早离开房间,来到船头上,遥望极远处一座若隐若现的峰顶,嘴中念念有词,“算来时间刚好,终于赶上了。”
这一路上,捌拾贰号客船先后停靠了七座县城,每次停靠都让他看见了以前从未看到过的风景。这还仅仅是合川郡,听说两都三辅、肃台大衍的气象更是一个胜过一个。臧五原很期待自己能看到的那一天。
“水司衙门怎么说的就怎么做,就这点事还用来问我吗?”张伍挥退跟着的侍从,迈着大步向臧五原走了过来,“合江县到了。”
“多谢舅父一路护持。”
“你是我那妹妹在这世上唯一挂念的人了,倘若不是看你意已决,我真不想让你去,机缘虽好,但要有命拿。”
臧五原紧握着剑鞘,扑通一声,双膝跪地,朝着张伍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外甥不孝,没能给本家留后,倘若此去......此去不回,恳求舅父能过继一个子女到外甥名下,好让本家不断了香火。”
“你这是干什么。”张伍捏碎一张屏蔽符箓,伸手将他拉了起来,“快起来,舅父答应你便是。”
“多谢舅父!多谢舅父!”臧五原激动得涕泪横流,跪在地上,不停地磕着响头。
“行了,起来吧!”张伍暗运灵力,这才将臧五原拉了起来,说着又从储物戒中取出两小瓶丹药,递到他手中,“这些年,舅父跑船的灵石大多数都用在打点关系上了,没存下多少,这两瓶愈春丹你拿着,关键时刻能救你一命。”
“舅父,此物太过贵重......”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舅父还盼着你出息了,拉舅父一把。”
“舅父......”臧五原声音哽咽,泪流满面。
“你瞧瞧你你,一个修士,能不能拿出点男人气魄!”张伍拍了臧五原一巴掌,看着陆陆续续开始下船的客人,语重心长地说:“去闯吧,闯出来个名堂,让你臧家不再埋没,让你的娘,我的妹妹泉下有知。”
臧五原噙住泪水,目光坚定地看着张伍,再次深深拜了拜,然后转身,义无反顾地走下了船。
望着渐渐混入人群的外甥,张伍的右手紧紧握了起来,而后又缓缓松开,口中喃喃道:“别怪舅父,你娘的死,舅父帮不上什么忙,也不敢帮,只有靠你自己了。”
......
臧五原出了港口,拿着舅父给的一小袋灵石,缴纳了入城费,走进合江县城。
这座原本名不经传的偏僻小城,在一个多月前的一则消息传出后,突然变得热闹非凡。郡内无数修士如潮水般涌来,只为求得那天降的机缘。一路颠簸的臧五原也是其中一个。
刚进城,他就被金丹元婴修士满地走的景象骇住了,下意识地钻入一旁的小巷子,想离这些大人物远一点。
然而,当臧五原走进小巷时,一个倚墙站立的人瞬间将目光投了过来。这道目光犹如实质,臧五原顿时全身汗毛乍起,他赶忙躬身低头,一边告罪一边后退,直至那如芒在背的感觉消失。才敢直起身子。
“出窍大能!”
瞳孔睁得大大的,臧五原几乎无法站立,但又唯恐冒犯到街上的其他修士,只能强撑着一步步走到一个马厩旁,稍作歇息。
“呼哧”
马厩中的一匹马妖忽然转过头,对他喷出一口气。这口气让臧五原陡然呼吸困难起来,他嘴巴张得大大的,跌倒在地,扑腾着向后挪动。
过了将近一盏茶的时间后,他脸上的涨红色才逐渐消退,望了望似乎在嘲弄他的马妖,臧五原捏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