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抬起手,动作轻柔的抚着陆昭昭的头,开口却是提到另外一件事,“你如今已长大成人,是该说婚嫁一事的。
当初,那位赠你镯子的程家姑奶奶,曾和祖母提及过她兄长膝下的嫡孙,那人你也认识,就是平日里与你常常在一起的那位程道休。
她本意是想撮合你们一下...”
嗯?
嗯!
陆昭昭一时忘记了哭,泪水要掉不掉的在眼眶打着转,等等,她祖母刚刚说了什么?
撮合她和程道休?!
“...可祖母给拒绝了,祖母对她说,你的婚事由你自己做主,祖母呀只是负责替你掌掌眼的,不过,你与那程道休相处甚久,心中可对他有什么想法?”
“祖母,”陆昭昭抹了抹泪水,语速快了些,“我对程公子没有其他的想法,而且,而且...”
说到这里,她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将靖宁与程道休或者她自己与关之洲的事情说出来。
可不等她犹豫出个结果,陆老夫人就接着她的话,打趣道,“而且什么?而且靖宁殿下与程道休心意相通?或者是你对谁动了心?”
“祖母,”心中所想被人识透,陆昭昭不知道自己此时是该继续哭,还是该害羞?
她放下手中的碗筷,惴惴不安的等着陆老夫人的发问。
但,陆老夫人没有在继续追问下去,她只是再度摸了摸陆昭昭的头,而后道,“祖母知你心中有一个人,那孩子祖母还见过,虽说偶尔有点儿不着调,但到底还是个好的,把你交给他,祖母很放心。”
陆老夫人没有说的是,那个人在走之前,还特意来拜访过她。
少年年少气盛,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她见过那孩子是怎么对待自己的父亲的,本以为他待谁都是那般随性,可在她面前,却显露出几分少见的拘谨来。
她不糊涂,甚至不用多想便知道这孩子如此,是为了什么。
因为她见过那样的眼神,在很早以前。
可她装作糊涂的样子,笑着接待了这位年轻的小公子...
回忆到这里,陆老夫人眼神里有几分疲倦,可她脸上仍带着浅浅的笑意,“好了,吃的差不多就回去歇着去吧。
堰南的那些账簿慢慢看,不着急,要实在不行,还有你章叔和北叔了,他们会帮助你正式接管陆家,也会在自己离世之前,为你找一批只忠于你的人...”
陆老夫人说这番话时,忽然觉得有些恍惚,在很多年前,在她和陆昭昭一样大的时候,她的兄长也和她说了类似的话。
“...这些人都是忠于傅家的,日后也会忠于你...”
还有她的祖母,也是如她这般絮絮叨叨,大抵是预见了日后她们不会再有相见的机会,所以才会拉着她彻夜长谈。
“昭昭乖,回去吧,祖母乏了。”
“我...”陆昭昭抿了抿嘴,小声询问道,“祖母,我今晚能不能睡在你的隔间?”
“你若是睡在了隔间,那你让你桂嬷嬷睡哪儿?”陆老夫人笑着弯了弯陆昭昭的鼻梁,“放心吧,祖母会在这里,会一直在这里的,祖母哪里都不会去,会一直陪着你的。”
“是啊,姑娘,”桂嬷嬷在一旁捂着嘴笑,“我这么多年一直都是睡在老夫人的隔间里,你这一时让我换个地方睡,我还不习惯哩。”
在陆老夫人以及桂嬷嬷的劝说下,陆昭昭总算是歇下了这份心思,“那好吧,那我明日一早便来给祖母你请安。”
“好,”陆老夫人笑笑,点头应下“回去后,什么都不要多想,祖母会替你把一切都安排好的,早些睡,知道了吗?”
“嗯,”陆昭昭点了点头,她依依不舍的告别陆老夫人,可出了院子,却是立马安排人守在陆老夫人的院子的附近,“如果祖母这边有什么动静,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而她这边前脚才这样吩咐了人,可后脚这人就如实将话转述给了陆老夫人。
“这孩子还是在担心我啊,”陆老夫人嘴上叹着气,脸上却满是笑意,“去吧,去外面给她装装样子吧。”
“是”
月上柳梢头,三更已至,一辆马车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陆家后门。
待马车停稳后,从上面下来三个身穿斗篷的人,她们戴着帽子,月光从头上投下一片阴影,让人看不清她们的容貌,却本能的对她们的气场生畏。
其中一人上前敲了敲门,随即有人从里面把门拉开一条缝探出头,看清是谁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门后传来。
早已收到消息的门房,带着这三人去了陆老夫人所在的院子,那里还留着几盏用来照路的灯。
刚踏进屋子,三人便陆陆续续的解下斗篷,其中一人潇洒的将斗篷丢在另一个人的怀里,那然后凑到端坐于堂前的陆老夫人面前,左右瞧了瞧。
打量了一番后,那人目光久久的落在陆老夫人的脸上,却什么也没说,只是轻哼一声,随即转身坐在了另一个主位上,她虽面上不显,但屋内的几人却是知道这人是生气了。
“你自己说要来,如今见了我,却又把自个儿给气着了,”陆老夫人无奈,“这叫我上哪儿去说理去?”
“上哪儿说理?”太后眉头一挑,被这话给气笑了,“你要说理,自然是上阎王爷那儿说去,反正你就差这最后一捧土了,还能想着去哪儿?总不能去都护府或者刑部那里去吧?他们可不接你这买卖。”
“你这人,”陆老夫人摇了摇头,看向屋里的另一个人,“琪姐姐怎么也来了?”
“你还说,若不是阿玉派人通知了我,你只怕到死也不会对我说这些,”程老夫人也是满口无奈。
她又岂会不知,这人是觉得傅家欠自己的东西太多了,所以才不想再来麻烦自己,可不论她和那位的关系,便是自己和陆老夫人的交情,这一趟,她也是要来了。
“哼,”对此,太后再度哼了一声,“你怕麻烦她,却是不怕麻烦我?我告诉你,你信上说的那些东西,我是一个都不会去做,谁的负担谁自己来!
老娘好不容易混到如今的地位,为了每日能够听听小曲,吃吃点心,我这么些年我容易吗我?你倒好,想要来个撒手没,一了百了,哼,这还没入寝就开始做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