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陵道自然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梅林附近,何况是以这幅畏畏缩缩、偷偷摸摸的鼠辈形象出现。这两人之间的关系,着实莫测。
随口道:“这个张陵道,不好好摆摊,跑这来做什么?还有没有职业道德了啊?”
你道华阳是如何作答的,华阳这厮,答复道:“你以为所有道士都像你一般,钻到钱眼子里去了?”
当道士自然不是为了赚钱,然,利用自己的技能去赚钱,天经地义,并非可耻的事情。荣华那厮,自个生在富贵的人家,岂能体会到像我这种孤儿的心态?无人可靠,唯有去靠自己。
犹记得,刚随老头子回紫阳观的那段日子,终日躲在无人的角落里,与观里那些弟子甚少交流,一直几年,概莫如此。当时的性格,极度孤僻,与紫阳观,与这世间,都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后来,八岁那年,认识了大师兄,个性才渐渐开朗了一些。
永生难以忘记,大师兄见我的第一面,对我说道:“和我一起玩吧!”说着,走过来牵起了我的手。
当时,试图挣扎,结果,大师兄将手握地更紧,且微微一笑,“和我一起玩吧,你一个人在这里待着,不觉得孤独吗?”
孤独,岂能不孤独?然而,整整四年的时光,从无一人向大师兄那般主动靠近我,且主动牵起我的手。
在那些弟子的眼中,我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个性乖张,浑身带刺,极难亲近,实非小伙伴的佳选。
长期以来,打小便意识到了世态炎凉,打小便一直缺乏安全感。别的孩童躺在爹娘怀中撒娇,而我,却在后山修炼法术;别的弟子过年一家团圆,而我,仍在后山修炼;别的弟子情窦初开,追着自己的心上人不放,而我,还是在后山修炼法术。
毫不夸张的说,这些年以来,一直过着非正常人的生活。但归根结底,则是由于我这孤儿的身份。
华阳不同,但从他素日的衣着,但从他眼里那满到要溢出来的爱,便知晓,他不仅家境富裕,且爹疼娘爱,打小生活在一个众星捧月,众人疼爱的环境当中。
在这般和谐的生长环境下,很难体会到普通百姓的生活有多艰难,很难体会到这世间为何有那般多的人内心会伤痕累累。
意识,一时之间有些走偏,待回神之后,发觉华阳一直盯着我在瞧,没好气啐道:“看什么看呐,没见过美女啊?”
“见过,且见过比你更美的。”华阳答着,神态相当平静。
不由得轻声一笑,附和道:“是啊,你的那个静和,不就胜我好几筹么?”
殊不料,华阳的脸,霎时板了下来,“坏丫头,到如今,你还把我和别人的女人在一起凑。”
“坏丫头这个名号,可不是白叫的。若不然,岂不愧对师兄大人您的赞美?”嘴上回敬的同时,语峰转到正事上来:“再瞧一会看看。”
事实上,不得不转移话题,实乃,无心一言,却在华阳心中起了巨大的波澜。放在以前,这般的言辞,已算是够委婉,够含蓄,然,如今,渐渐,开始考虑听者的感受,尤其是考虑到华阳的感受。
这意味着什么,不懂,真心不懂,真心一丝半点都不懂。
又等了片刻,发觉张陵道还是在那鬼鬼祟祟地站着,一直等到梅林派完所有的米离开,他也尾随着离去。
张陵道和梅林,是相识的关系,且交情不浅。既是如此,为何要如此鬼祟,为何不想让梅林知晓他在附近?
“张陵道监视梅林做什么用?他们俩不应该是一伙么?难道说,张陵道知晓我们的意图啦?”约莫猜测到这种可能,虽觉可能性并不大,然,即便再渺茫,亦是存在这种几率的。
华阳摇了摇头,答道:“估计他还不知晓,不过,我敢担保,张陵道与梅林之间,应在某个问题上出现了分歧,起了内讧。我们得抓紧行动,今日已是初一,初三,他便可能会有所行动。”
“若不然,我去施施美人计,今晚就去梅林府上探探?”自认提出了一个良好的意见。
殊不料,华阳神情一变,恨恨道:“你敢。”
见此,唯有重新提出一个意见来,“那咱俩一块去?”
华阳听闻之后,嘴角微微上扬,眼眸,灿若星辰一般。
天才近正午,所谓月黑风高之际,正是飞檐走壁之时,现今离天黑尚早,该如何打发这一段孤寂的时光呢?
正思索之际,瞧见街边不远处,有一对兄妹在那卖艺,表演胸口碎大石。
挤进围观群众当中,边观看,边对华阳说:“想我第一次瞧见这等场景,那时,不过才年仅十岁。当时,是和大师兄与三师兄一起。三师兄那会刚到紫阳观,你别瞧他如今一副冷酷的模样,当时,竟然信以为真,以为那表演者,当真是有过硬的气功,还屁颠屁颠跑过去,要跟人家学习。”说到此处,情不自禁,笑了几声。
紧接着,又继续说道:“三师兄也就罢了,毕竟那时不过十一岁,而大师兄,已满十四周岁,十足已是一位少年,竟然还跟着三师兄一起瞎闹。你是没见,他俩那副滑稽的模样。我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便使了那么一点小小的法术,结果,那一锤下去,底下躺着那男子,差点没给残废。原本只是一个玩笑,不料,竟惹出大祸来。后来,大师兄给了那男子一粒丹药,那男子服下之后,有如神助,当真拥有了一身硬气功,也算是因祸得福来。”
许久没有见到华阳答复,甚觉奇怪,便偏头看他,不看不打紧,这一看,发觉华阳的神情极为不好,便问他:“突然间,这是怎么了?”
“你主动提到大师兄了?”华阳隔了好久才作答道。
如实答道:“提到大师兄怎么了,我还提到三师兄了。有何不妥吗?”
华阳沉默不语,半晌之后,开口道:“可惜的是,最先遇上你的那个,不是我。”
一时之间,竟有些无言以对。岂能不知华阳的意思,岂能不知,提起大师兄来,令他想到了其他。
此情此景,无法出语安慰,更不知该如何安慰。事实上,华阳多虑了,事情并非他所想象的那般。然,却无法向他解释。
我与大师兄之间,实乃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楚的事情。何况,当务之急,并非是大师兄,而是那采花大盗。
经过短暂的思量,答语道:“倘若最先遇上我的那个,是你,那你,岂不要多受五六年的罪来。我小时候,比如今还闹腾,没少欺负大师兄和三师兄。所幸的是,你当时还未来紫阳观,若不然,只恐如今不会对我这坏丫头一丝好感来。”
那时的自己,全然属于熊孩子的范畴,且是熊孩子当中的极品。犹记得,老头子经常被我给气地吹胡子瞪眼。事实上,他也仅仅只是瞪眼而言,并未留什么胡子。
大师兄脾性比较好,无论我做出何事来,始终是不愠不火,从未发过脾气,可谓是纵容到家,甚至有些助纣为虐的意味。三师兄虽则并未有为虎作伥的嫌疑,然,大多时候,总是默默替我收拾烂摊子。
那几年,紫阳观的弟子们每每提起我来,私下给冠以一个混世女魔王的名号来。连其他观里的道士们,俱都是听闻过我的大名,纠正下,应该是听闻过我的恶名。
原本以为,华阳会顺着我的话茬接下去,不料,他自个转移了话题,“饿了么?去吃点东西去。”
华阳这厮,真心让我难以猜透,前一刻还神情不悦,突然之间,又恢复到了正常来。这厮,神经异于常人么?
也罢,与其自己转移话题,不如他转移话题来地更好一些。
原本不觉得,被他这一说,当中有了几分饿意,便与他欣欣然去了一处酒楼。
酒楼规模不大,但客人着实不少,看来,这里的饭菜口味不差。
上菜之后,正要扒拉,忽听耳边传来一阵议论声。
“你们听说没有,西街王掌柜家的闺女,被那采花大盗给糟蹋了。”
“可不是嘛,好好一如花似玉的姑娘,真是可惜喽!”
“之前,王掌柜家,上门提亲的人,络绎不绝,如今,门可罗雀。哎!世态炎凉呐!”
“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你也是男人,哪个男人愿意娶个残花败柳回去呢?”
“你这混小子,人家姑娘难道是自个愿意被糟蹋吗?什么残花败柳,说地何必如此难听呢?”
“说来说去,还是那采花大盗最为可恨。咱们,谁没有姐妹,谁没有闺女,一想到此事,吃饭都咽不下去。”
“哎!可不是,梅大善人请的那位名捕,已经到了洪州,相信不日便能将那畜生给抓到。”
“但愿如此吧!”
“我怎么听说那位捕头是位女子呢,到时候,别采花大盗没被抓住,她自个的清白也会毁于一旦。”
“你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就不能说句好话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