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两日之内,实乃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待回到客栈,着实有种身心俱疲的感觉。
许是张秉承那番话语的缘故,使得我夜晚做了一个极其奇怪的梦。
在梦里,大师兄站在一处悬崖峭壁边,而我,则站在大师兄对面的一处悬崖边。
两处悬崖,距离不过数丈之远。然而,任凭我怎般使用法力,就是到不了大师兄的身边。
明明尺尺距离,却好似相隔万里一般。
那一道鸿沟,犹如银河一般,将我与大师兄,生生给隔开。
正一筹莫展之际,耳边忽听一道声音传来:“倘若真想过去,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青色的锦袍,招摇的桃花眼,不是华阳,又是谁?
梦醒时分,正值夜半,辗转反侧,有些难眠。
原本想过去看看华阳的身体状况,于是便披上衣裳,走到门口,又转念一想,退了回来。
天宝十二年十一月初十,晴,有大风。
前脚才下了楼,便听到了一个大快人心的好消息:张通死了。
张通并非病亡,而是死于意外,而是走在大街之上,无缘无故,被人一扁担给打死的。
那人,挑着扁担,原来走地好端端的,熟不料,被脚下的烂菜叶子给一滑,手中的扁担横空飞了出去,打在了张通的头上,令其当场毙命。
起先听闻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中闪现过一丝怀疑,以为,这一切,都是王五郎的杰作。
待到了出事地点,开了天眼这么一看,才发觉那当真是一场意外。
张通遭到死于非命的下场,也算是得了应有的报应。
翠娘与王五郎知晓这个消息,也不晓得会作感想。
翠娘的感想,同为女儿家,我约莫能明白几分。
至于王五郎,昔日,幸亏有梅山兄弟和二郎真君的阻止,若不然,绝迹得不偿失。如今,想来王五郎也定然明白了他那主子和旧友的用意,感恩戴德。
华阳问我:“为何不将王五郎捉了?杀了他,你岂非离成仙之路更近一步。”
我不以为然,反驳道:“你莫忘了,老头子所说的,是集齐一千只内丹,并未说是诛杀一千名妖魔鬼怪。”
曲解也好,误解也罢,老头子若是日后提起,怪也只能怪他自己话语不严谨,从而让人钻了漏洞。
但见着华阳的眼眸里,浮现出一抹极为欣喜的神色,为了防止他说出一些我不乐意听的话语来,赶忙转移话题道:“走吧,出发,向下一个目的地前进!”
在路上,我与华阳,遇上了一只叫小雷的妖怪。
小雷的长相,颇为奇特,半人半妖,人的外形,但头上长着一对犄角,并且,身后,长着一双巨大无比的翅膀。
身上的皮肤,为赤红色,嘴巴,为青色,两只耳朵,亦为青色。
翅膀的颜色,与普通鸟类翅膀的颜色无甚大别,不过,形状略微有些不同。若说有何不同,着实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这幅模样,看着有几分似曾相识的感觉,但一时之间,又记不起来在何处所见。
当时,闻着浓重的血腥味,我与华阳追了过去,见着小雷正抓着一位路人,躲在草丛之后大口大口地享用。
众所周知,妖怪吃人,一般都是生吞活剥的,这属于动物的本能。当然,仅限于食肉动物所成的妖怪。
鉴于生吞活剥的缘故,那场面,叫一个惨不忍睹,叫一个不忍直视。
边感慨普通凡人的渺小,边三下五除二,收了这只小妖。
收妖的过程,极其容易,可谓是不费吹灰之力。然而,所产生的结果,却是令人万万没有想到。
自打将小雷收在葫芦当中以后,我与华阳,短短片刻之间,可谓是被雷劈了数次。
所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我们俩,倒是毫发无伤,可周遭的花花草草与昆虫野兽,数以不计,皆都惨遭不幸。
能有这般厉害的威力,绝迹不会是普通道士在施五雷*,而是雷公本尊亲自大驾。
想起小雷被收进葫芦的那一瞬间,曾经说了这么一句话,“我那父亲,可是个狠角色,你们惹了我,就等着苦头尝吧!”
原本以为,那只是一句狠话,只是垂死挣扎,如今看来,小雷并未扯谎,他那老爹,确乎是位狠角色。雷公雷震子,焉能不是狠角色呢?
难怪觉得小雷的模样有几分熟识,岂非跟雷公雷震子的长相有七八分相像?
世人知晓雷公,皆源于他是周文王姬昌的第一百子,结源于他在武王伐纣的过程中,立下了汗马功劳。
雷震子的模样,我虽并未亲眼见过,但曾在老头子的书房当中见过他的画像,一个字来形容:丑;两个字来形容:极丑。
准确来说,除了丑之外,雷震子的长相,还有一个特征,那便是:奇。
所谓奇的意思就是与众不同,就是毫无任何雷同。
雷震子的长相,实乃世间独一无二,举世无双。
这话,只能放在从前,放在如今,被小雷给彻底推翻。
我与华阳,虽则能躲避一时,但躲避不了一世。
雷震子若闲着没事,三天两头找我们麻烦,那我与华阳,迟早得死于他手。
原本以为只是一名小妖,殊不料,捅了天大的篓子。
广目天王虽则傲慢,但多少还是识大体,懂礼数的。
然而,雷公可不一样,雷公乃天地间诞生的一朵奇葩,无父无母,未曾受过任何礼教。
换言而止,他待别人,从来只看心情。他若心情不好,那就是太上真君,也未必会给面子。
雷震子在天庭,最忌惮的,亦是唯一忌惮的,便是天帝老人家。除此之外,谁的账,他都不会买。
虽则并未混世魔王的角色,但应该可以归纳为这个行列。
如今,我与华阳惹上他,定然不会有好果子吃。
广目天王或者还会给老头子几分薄面,而这位雷公,兴许连老头子是何人都不知晓。
我这一副苦瓜脸,落入华阳眼里,“这事怪我,疏忽大意了,未曾料到,一个小妖会有如此强硬的后台。”
疏忽大意的,是我才对,素来自夸,说自己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可见到小雷的那刻,只是觉得眼熟,全然没有记起其他。
什么过目不忘?如今看来,只是笑话一场。
也罢,此刻,不是你怨我,我怨你,或是争相承担责任的时候,而是思量,该如何向雷公赔罪的时候。
掏出葫芦,放出小雷,这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又该如何呢?
小雷是只傲娇的小妖,见着我与华阳知晓了他的真实身份,顿时神气十足,死活不肯出来。
拍马屁和说好话,可绝迹不是我等修道之人的风范。
即便如此,还是下了架子,对他说了几句好话。
殊不料,这小妖,给他二两颜色,竟然开了染坊。
自打拜在茅山门下,降妖除魔已有数年,咱还从未行过如此窝囊之事。
“给你脸,你不要脸是吗?别以为你老爹是雷公,我们就不敢拿你怎么样?你可知晓,你老爹虽则是仙人,但你,只是一名妖怪。降妖除魔,乃是我们茅山道士的职责,别说是你老爹,就连天帝,只恐都怪罪不到我们头上来。”说到此处,我一顿,又道:“趁好言好语,赶紧给我滚出来,若不然,明年的今日,将是你的周年之奠。”
许是我的态度太过强硬,又许是一语点中要害之处,小雷虽则不情不愿,但还是从葫芦里头缓缓出来。
若说这世间存在着一些贱人,但亦同样,存在着一些贱妖。
你若不撂狠话,若不给他几分颜色瞧瞧,他永远以为只有自己才是大爷。
二师兄附首在小雷耳旁,小声说了几句什么,小雷的脸色,瞬间大变,“道长,小雷知错了,小雷这就向父亲禀明事情的真相。您二位,请暂且在此地等候。”言语之际,张开翅膀,直冲天庭而去。
片刻之间,态度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变,我若说不惊奇,那绝迹是假话。“华阳,你究竟对小雷说了些什么?”
“我只是告诉他,他老爹若继续找我们麻烦,我就将他老爹与妖私通一事禀明天帝与妖王。”华阳轻声一笑,答道。
“就如此?”我有些半信半疑,直觉不会如此简单。
华阳摇了摇头,“非也,并非如此,我还告诉他,我与妖王很熟,并且,昨日,还与天帝老人家一起喝过酒。”
“这种鬼话,他也信?他是三岁的孩童么?你就说瞎话诓我吧?”我全然不置可否,一丝半毫都不肯相信。
“你以为他就信了么?之后,我随身掏出一只琉璃盏给他看,他瞧见之后,眼神大变,不得不信。”华阳解释道.
我问:“琉璃盏?什么琉璃盏?”
华阳继续解释道:“昨日,王五郎与魔礼红交战完毕之后,我们三在凌太阁里,坐着一起喝了几杯酒。席间,魔灵红说,喝酒所用的那几只琉璃盏,乃天帝所赐。我见样子美观,便问他要了一只。”
我无语道:“那琉璃盏呢?快拿出来让我开开眼界。”
华阳摊了摊手,道:“被小雷拿走了,想来,应该是向他父亲求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