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友们是讨论地津津有味,我则依身在一根圆柱之上,三位师兄和灵玉也都站在我的身旁。
突然之间,太乙殿的大门又缓缓打开。
这次,走出来的并非是老头子,也并非是云莱子真人,而是师父身边的贴身小弟子无妄。
对于无妄这个名字,不管无妄本人如何,反正我是一直耿耿于怀。
这个名字,不像道号,反而像是佛家的法号一般。
其实,无妄原本还当真是一名小和尚,后来不知何故,又投到紫阳观门下,当起了道士。
我曾问过老头子:“为何不给无妄重新起个名字呢?”
你道老头子说什么,老头子说:“名字本代号而已,叫什么,又有何差别呢?”
我奸笑道:“师父,您这说法,似乎和佛教里头的四大皆空颇为相似,您如此光明正大地给您徒弟我传授佛教的思想,就不怕被咱那三清老祖给雷劈了么?”
老头子狠狠瞪了我一眼,“你就私下里偷看佛经吧,到时候老祖第一个劈的人是你。”
言归正传,无妄打开门后,站在门口的位置,冲底下大声喊道:“天师交代,想听道的道友,请进太乙殿来,想斗法的各位道友,还请继续留在外面。”
无妄语毕之后,零零星星站出了几位道友,纷纷缓步来到太乙殿门口。
纠结了片刻,虽则时常听到师父讲道就一个头两个大,可如今还是老实乖乖待在屋里为好,省得给自己惹下麻烦。这一命可拣来的实属不易,着实应该好好珍惜才对。
从柱子上起身,看向周遭的四位,“三位师兄,还有灵玉师弟,我去里面听师父讲道去,你们留在外面,谁也不许跟着我,谁也不许跟着哦!”说着,我朝二师兄示意了一眼。
许是我语气太过诚恳,态度又太过强硬,三位师兄和灵玉即便面有不甘,但还是听从了我的安排。
进去之后,规规矩矩坐下,环视了四周几眼,发觉偌大的房间当中,进来听道的道友,只有区区十数名,一时唏嘘不已,感叹世人急功近利、急于求成。
师父讲了半晌,他所讲的内容,我几乎倒背如流。
无非是道是本原,是宇宙之母,万物之宗,无前无后,无上无下。
道是普遍存在的,无间不入,无所不包。
道虽存在于天地万物之中,但它不同于可感觉的具体事物,它是视之不见、听之不闻、搏之不得的,是构成天地万物共同本质的东西。
因而,不能靠感觉器官去体认,也难以用普通字词去表示,只能用比喻和描述来说明它的存在。道是一个过程,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道又是规律,世间万物运行时的规律,法则。
道是永恒的,又是发展变化的。
在座的其他道友听地是津津有味,我则是昏昏欲睡。
正神离之际,耳旁突然响起一道声音,“天师,弟子有个问题一直疑惑不解,道究竟是一种实际存在,还是一种思想意识?倘若是实际存在,那产生它的根源又是什么?倘若是一种思想意识,那又是何人的思想意识?”
顺着声音看去,发觉说话之人是一位小道士。
此位小道士,年约十七八岁,身材清瘦,容颜清秀,从外表来看,属于阳光灿烂的那一类型。
跟了老头子这么些年,难得终于碰上了一个有趣的道友,顿时困意全无,兴致盎然。
老头子的视线,自然也转移到了小道士的身上,露出慈祥一笑,“道既是一种实际存在,又是一种思想意识。言而总之,总而言之,一句话,一切都是道,但道却并非一切。”
这个答案,实乃太过笼统,太过敷衍。
我插语道,“师父,我还是去外面看斗法算了。”
老头子想瞪我,但又碍于外人在此,只得继续保持他的天师风范,“好,你退去吧!”
低头吐了吐舌头,抬头时,余光瞥见那名小道士似乎一直在盯着我瞧。
我迎上他的目光,淡淡一笑,问道:“你听懂了没有?”
小道士点了点头,但随即,又摇了摇头。
见此,我又是淡淡一笑,“你慢慢听吧,我先走一步了。”
这时,小道士也猛然站起了身,“弟子也想去外面看看。”
我道:“那就一起走吧。”
原本只是客套性的随便邀请,殊不料,小道士竟然当了真,三两步就走到我的身前。
出奇的是,如此大逆不道的举动,老头子竟然没有出言苛责,而是冲我微微颔首。
走出太乙殿后,我随口问小道士:“你叫什么?”
小道士答道:“弟子叫东华。”语气不卑不亢,毫无任何奉承的意味。
我道:“东华,东华,这个名字不错!”顺便将他上下打量了好几眼。
你还别说,这个小道士的长相着实不俗,如此阳光灿烂的脸,我实乃平生头一遭遇上。
外面的斗法是斗得如火如荼,光从那些坤道们看三位师兄和灵玉那火辣辣的眼神当中,就可以断定出他们四位方才的表现有多么地英勇不凡和神力无边。
其实不用看也知晓,每年俱都概莫如此,早已没了稀奇。多比试一次,无非是让那些坤道们的花痴多几分,让乾道们的羡慕嫉妒恨多几分,再让我这三位师兄和师弟的名气大几分。
我正感叹之际,东华突然问了我一句:“真人,您为何不参加这斗法大会呢?”
“真人我素来行事低调,不喜欢这种热闹的气氛。”我睁着眼睛说瞎话。
东华摇了摇头,道:“您是怕自己不小心伤了其他道友吧?您可真是一副好心肠!”
老脸早已羞红不已,我分明是怕别人伤了我好不。
东华许是见我没有作答,秉承着沉默就是认可的世界惯例,又说道:“既是这样,您使个隐身术,和弟子一同站在旁边观看。您看,这是否可行?”
我由衷地夸奖道:“你这孩子,孺子可教也!”
念了个隐身诀,将身子隐在西北角一颗梧桐树旁,远远欣赏了起来。
我在太乙殿打盹的功夫,外头早已分好了队伍。
东边站着的,俱都是乾道,西边站着的,俱都是坤道。
乾道们的情况,我并不关心,因为那是三位师兄和师弟应该关心的事情。
我所关心的是,如今的坤道中,有没有出现什么像样的人才。
看了半晌,发现这一辈当中,还是我们紫阳观的坤道最拔尖,尤其是青烟和静和这两位,无论是从外貌,还是从法力上,远远甩出其他道观的女道士们几条街。
人群之中,不知是谁吆喝了一声,其他坤道也纷纷跟着附和起来,让青烟和静和两位比试。
许是被起哄的缘故,青烟和静和之间,有过短暂片刻的对视,随即都从坤道当中走了出来,站在最中间的空地处。
那些原本正在打斗地乾道们,听闻声音,都停止了手中的比试,纷纷跑过来围观。待看到青烟静和这两位大美人后,可谓是目光痴呆、就差口水留上一地。
感情这些乾道们并非是来切磋比试的,而是来看美人的。
早就有所耳闻,说是我们紫阳观的乾道为外界的坤道们所垂涎,而我们紫阳观的坤道为外界的乾道们所垂涎,搞得他们相互之间看对方颇为不顺眼,以致于一见面就互相抨击对方的不是。
对于此点,我只想说,不用你们垂涎,我们自己垂涎自己的,虽则我们紫阳观的坤道人数是少了一些,但我们尽量自给自足,不依靠外界的力量。
青烟和静和所比试的内容,是如何让墙角那棵桃树开放。
众所周知,此时并非桃花盛开的时节,因而,说穿了,这个项目,自然是比试谁的道术更胜一筹。
那棵桃树,俨然位于我身前这棵梧桐树的不远处,于是,我身子轻轻一跃,坐在树叉上,耐心地鉴赏起来。
静和所使用的,是催生术中的催花术。
眼见她刚刚念完咒语,那颗桃花树,竟然当真开始慢慢生长,最后渐渐绽放出一朵朵桃花来。
然而,开地有些稀稀落落和零散。
这个法术,我约莫在十年前就掌握了,并非是我悟性比青烟甚出多少,而是我近水楼台先得月,整日跟在老头子的身边。即便他不愿教我法术,我也可以趁他不备,偷偷溜到他的书房当中自己翻看。
青烟展示完毕之后,周遭,爆发出了雷鸣一般的掌声和议论声。
唯有静和,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讥讽,仿佛极为不屑。
掌声渐渐停歇之后,静和走上了场。
静和所用的,是一记道符,看似最简单不过,可令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她如今画出来的符咒,竟然是紫色。
我们道士这一行,符咒的等级高低和效力,依次是金色、银色、紫色、蓝色、黄色。
普通的道士,其实根本就画不出符,或者说,即便勉强画出来,他所画的符也没有一丝效力。
稍高一点等级的道士,所画出来的符会是黄色,可以做普通的防身之用。
悟性很高的道士,会画出蓝色的符。
悟性和道行都极高的道士,会画出紫色的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