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喜欢骑马,高高兴兴。
当他们发出笑声时,唐风年就半正经、半和煦地制止他们,说国孝期间,不许喧哗。
孩子们连忙抿嘴,无声地笑,面面相觑。
乖宝和李居逸一边骑马,一边聊天。
乖宝说:“书上说,草原上的蒙古人从小骑马,几乎全民皆兵,所以他们的骑兵才特别厉害。”
李居逸看向远处的青山,眉眼变得冷肃,眼里散发刀光剑影,说:“我不喜欢蒙古兵,他们即使再厉害,也改不了强盗的本性。”
“我爹爹说,蒙古兵每年都来边关骚扰我国百姓,烧杀抢掠,残暴不仁,丧失人性。”
乖宝想一想,点头赞同,说:“他们人少,我们人更多。”
“我们吃亏的地方就在于,绝大多数百姓忙着种田,养家糊口,缴纳赋税,还要辛苦服徭役,生活的重担压得百姓喘不过气来。”
“大部分百姓没有机会练习骑马,也没空骑。”
“当蒙古兵进犯时,不仅普通百姓慌乱,就连士兵也很艰难。”
李居逸认真听,忽然露出微笑,手拉着缰绳,坐在高高的马背上,转头与乖宝对视,说:“唐清圆,你说得对。”
“算起来,最艰难的就是百姓,赋税和徭役都压在他们肩膀上,既要辛苦种田,又要把儿子送去从军。”
“相当于,粮饷来自百姓,打仗的兵也来自百姓,如果敌军侵略我们的国土,遭殃的也是百姓,哎!”
“最苦的,就是百姓。”
一个少年,一个少女,心有灵犀一点通,都开始忧国忧民。
李居逸暗忖:相比百姓的艰难,皇亲国戚享受民脂民膏,凭借血脉获得爵位,爵位给他们带来泼天的富贵,可是他们在保家卫国上做了哪些贡献呢?不仅贡献少,反而还拖后腿,那些爵位的俸禄就能耗空国库。
民脂民膏纳入国库,本应该充当粮饷,为边关将士提供坚实的后盾。然而,宗人府根据皇室血脉,从国库中领取大量俸禄,发给那些皇亲国戚。
皇亲国戚挥金如土,贪图享乐,相当于跟边关将士抢夺粮饷。
这就像一场拔河比赛,此消彼长,当皇亲国戚占用太多国库财富时,边关将士的粮饷就变得不足。
想着这些事,李居逸的胸腔里变得胀胀的,但这些话,他不敢说出口。
如果说了,就是对皇家大不敬,恐怕被锦衣卫抓进诏狱里去。
他只能眺望青山绿水、蓝天白云,在天地之间深呼吸。
他暂时不知道的是——唐清圆也想到这一点。
两人再次心有灵犀一点通。
清风吹动他们的衣袖,拂动发丝,同时窥探到他们心里的小秘密。
风儿把这些小秘密告诉那些野花野草。
野花野草在风中摇摇晃晃,交头接耳,窸窸窣窣地聊天,议论此事。
有朵紫色的野花说:“对啊,对啊,百姓最辛苦。上次,有个种田的老伯在田里耕种,被太阳晒得中暑,晕过去了,好可怜啊。”
旁边的狗尾巴草说:“我还听见一家人在哭,说今年收成不好。”
黄色的小野花摇摇摆摆,面容美丽,姿态婀娜多姿,插话:“还有更惨的,他们说田里的收成要分成三份,一份分给地主,一份上交官府,剩下的才归亲自种田的人。”
长长的茅草接话:“他们吃不饱哩!我家亲戚睡在他们的屋顶上,经常看见他们抹眼泪。”
“病了都没钱看病,没钱买药。”
……
花花草草可以听懂人话,懂人情世故,人却听不懂花花草草的议论。
如果可以听懂,就好了,因为花花草草的智慧丝毫不输给那些忙忙碌碌的人。
此时此刻,乖宝和李居逸都深呼吸,感受这天地的广大和无奈。
狗尾巴草又在风中摇晃,高兴地说:“看啊,他们好般配。”
黄色的小野花说:“对啊,对啊,我想喝喜酒,我最喜欢美酒了,美酒能帮我驱赶讨厌的小虫子。”
茅草发出笑声,说:“非也非也,你吹牛,如果你真喝了酒,你肯定早就死了。”
“我亲戚住在别人屋顶上,它们看见那些喝醉酒的人就像中毒一样,喝多了就打自家人,有些人甚至被酒鬼打死,还有些酒鬼自己喝酒喝死了。”
在花花草草中,茅草显得最见多识广,因为很多穷人家用茅草做屋顶。
茅草的七大姑、八大姨、叔叔、舅舅等一大堆亲戚,天天俯视那些穷人家里的一切,对人情世故耳濡目染。
粉色的野花崇拜茅草,说:“茅草哥哥,你会讲鬼故事吗?”
茅草不解风情,把脸转向另一边,对粉色野花不屑一顾,说:“大白天的,听什么鬼故事?”
“何况,世间根本没有鬼,别人装神弄鬼罢了,人装鬼,吓死人,谋财害命。”
“小花花最好不要学坏。”
粉色小野花也把脸转向另一边,模样娇俏,假装生气。
……
巧宝忽然喊:“爹爹,扶我下马。”
“我要摘花花,送给娘亲和祖母。”
“祖母喜欢花花,奶奶不喜欢。”
唐风年面带微笑,自己先下马,然后把巧宝抱下来,注视她掐花的小身影。
巧宝为了几朵更好看的花,越跑越远。
乖宝发现了,连忙骑马跟过去,免得妹妹走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