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文修率军亲征,本想借此机会树立自己的威信,但决战的败退,却让他仅有的威信,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虽然戚恒强没有乘胜追击,但元家内部早已人心各异,隐隐出现了两种声音。
一边是支持元文修为正统的忠诚派,一边是支持叶仕欢的激进派。
两派的争吵,从元文修退守明堂之后,便从未消停过。
元文修本想处理这些声音,重整士气再战戚家,但傅青云的到来,打乱了他的计划。
“我对不起父亲,更对不起元家的列祖列宗。”
元文修听闻江都被偷,对之前的所作所为,深感懊悔。
当他听闻,郭仙兰危在旦夕之时,更是如遭雷击,一刻也不敢停留,一路快马加鞭,冲出明堂镇。
而此时此刻,余彬一行数十人,在一处小山坡上,默默在一块石碑上刻下一个又一个的姓名。
其余人,带着沉重的心情,默默地注视着余彬雕刻。
许久之后,余彬终于完成了自己的雕刻。
“兄弟们,是我老余无能,没能将你们带回来。”
余彬望着石碑上的两百多个名字,眼泪夺眶而出。而在他身后的众人,也不禁鼻子一酸,红了眼眶。
他们虽然已经习惯了生离死别,但如此大的伤亡,瞬间这么多队友倒下,仍旧让他们难以接受。
叶仕欢离开前,他们的小队三百多人,鲜有伤亡,而叶仕欢走后,仅仅一役,便死去了两百多人。
巨大的落差,让他们越发的想念叶仕欢在的日子。
就连心向元文修的孟老三,此刻也罕见的发出不忿:“大哥真是糊涂。”
“不是家主的错,是我错了,我应该早点让兄弟们撤退的。”余彬朝孟老三摇了摇头,带着落寞的背影,独自离开。
孟老三闻言,并未察觉其中的不妥,但与余彬相处日久的丘小笛,却听出了些猫腻。
换做以往,以余彬对元家的忠诚,面对元家的任务,哪怕赴死也不会有任何异议,根本不会轻易说出撤退二字。
而现在,余彬不但提了,而且还后悔没能早点撤退,这已经从侧面反映,他的忠诚,已经不再像以前那般纯粹。
不久之后,丘小笛找到一人独处的余彬,小心询问:“老余,你是不是想离开了?”
“离开?”余彬自嘲笑道:“我们这样的人,离开了元家又能去哪?”
余彬的回答,印证了丘小笛的猜想,但又不知如何回应,只能沉默以对。
余彬见状,突然笑了笑,“听说家主跟着傅老离开了,你说会不会跟头儿有关?”
丘小笛摇头道:“不太像,我听说家主走的非常急,更像是出了什么事,不得不急着赶回去。”
余彬有些不确定道:“有二少爷坐镇元家,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丘小笛忧心道:“只怕是真出了什么事,不然这个节骨眼,家主不会丢下烂摊子离开。”
余彬闻言,也不禁有些担心:“如果戚家突然来犯,我们该怎么办啊?”
余彬话音方落,卫牧突然跑了过来,“探子回报,明堂附近发现敌军斥候,毕蛰春担心戚家可能会进攻,让你速去开会。”
丘小笛闻言,顿时面色一沉,“老余,你这张嘴不会开过光吧?”
余彬摊了摊手,苦涩一笑,“谁知道呢?”
与此同时,一路快马加鞭的元文修,趁机打听江都县遇袭的详细经过。
“傅老,对于江都城遇袭之事,文修有一事不解,虽然戚如龙与司寇映光联手,来势汹汹。但以江都的兵力,只要袭常稍微组织一番,完全可以抵御,为何江都还会失守,戚家袭击的时候,袭常在干什么?”
傅青云解释道:“戚家进攻前,城中有几家商会闹事,袭常为了平息事端,亲自带人去镇压,却不料中了戚家的奸计,至今未归。”
元文修心头一沉,“所以袭常可能遭遇了不测。”
傅青云点头叹道:“除此之外,老夫实在想不出别的可能。”
元文修心头一痛,懊悔之下,狠狠扇了自己几耳光,“我真是个废物,蠢货。”
傅青云拍了拍元文修,“坚强点,现在元家需要,你的妻儿也需要你。”
元文修郑重地点了点头。
一日之后,元文修见到了郭仙兰,但郭仙兰已经陷入了昏迷。
“仙兰,夫君来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吗?”
元文修望着惨白如纸的郭仙兰,心头一痛,无力地跪倒在地。
郭仙兰听到高元文修的呼唤,缓缓睁开双眼,露出一抹笑容,“夫君,我在看着你呢,你怎么哭了?”
元文修闻言,激动抓起郭仙兰的玉手,却因为对方手指的冰凉,而心头一跳。
一时间,元文修想说的话,被无尽的悲痛和恐惧堵住,只剩下无声的哽咽。
郭仙兰轻轻抚摸着元文修的脸庞,笑道:“夫君不要这样,你这样会让我难过的,你看,这是我们的孩子,可爱吗?”
元文修看了一眼健康的孩子,强忍着泪水,挤出一抹笑意:“可爱!”
“开心吗?”郭仙兰柔声问道。
“开心。”元文修哽咽点头。
郭仙兰闻言,深情的望着元文修,“夫君,妾身许久没有跟你摆弄插花了,忽然好怀念!”
“你等等。”元文修冲出车外,在附近寻找野花,但冬日郊野,荒凉秃顶,仅有少许草木带有绿意。
他想继续寻找,但又怕让爱人等得太久,便摘了些草叶回来,并抓着郭仙兰双手,将草叶编织成花的形状。
郭仙兰带着淡淡的笑意,静静靠着元文修,注视着草叶,在两人的拨弄之下,渐渐变得别致,美眸之中满是幸福和满足。
“夫君,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花吗?”郭仙兰突然扭头望着元文修。
元文修心中悲痛,哽咽难言,只能摇头表示不知。
郭仙兰温婉一笑,靠在元文修的肩头,轻声说道:
“花儿不论美丑,它们从盛开那一瞬间,便注定要到凋零,所以它们会在凋零之前,尽可能把最美好的一面呈现出来,好让懂它和欣赏它的人,能够多为它停留片刻。”
“但残酷的是,不管花儿开得多么美艳,在它们短暂的一生里,大部分都等不到那个真正懂它和欣赏它的人。”
“但我比较幸运,在我绽放的时间里遇到了你,并有了我们的孩子,我···已经很满足了,所以也希望夫君也能为我感到···开···心···”
郭仙兰的声音越来越弱,渐渐地没了声音。元文修不敢低头去望,但他心知肚明,一时心中悲痛难以抑制,痛哭出声。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