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安县通往江都县的官道上,青山环绕,溪流相伴,风声鸟语,一路的怡人美景,令人目不胜收。在此道上行走,纵使孤身一人,恐难有坏心情。
此时,元文修的车队,正在此道上井然有序的前进着。
从外面看,车队行进有序,各司其职,完全看不出异常。可若从内部去观察,会发现本应是元文修与侯靖乘坐的马车上,早已换成了另外两人。
不只元文修与侯靖不知所踪,就连混迹在队伍中的孟老三,也没了踪迹。
而戚恒强所派出来的眼线,此时还在暗中跟踪着元文修的车队,根本没有察觉到,他们所监视的正主,早已经脱离了他们的监视,此时正朝着碧水泽的方向疾驰。
碧水泽,竹林内,经过多次挣扎无果,袁朗终于选择了认命。
湖边,叶仕欢与张仲依旧在垂钓,偶尔有笑语传出。
“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叶仕欢忽然望向碧水泽的入口方向。
张仲闻声望去,只见一身穷苦书生打扮的甘璋,背着一个大箱笼,缓缓的走进碧水泽。
叶仕欢起身,朝甘璋招了招手,“甘兄,这边!”
甘璋闻声望来,顿时面露笑意,朝着叶仕欢走去。
“叶兄!”
甘璋走近,朝着叶仕欢拱手打了一个招呼,而后将目光投向一旁的张仲。
“学生······”
他正欲跟张仲行礼,可当看清张仲的脸之后,忍不住瞪大了双眼。
张仲见到甘璋的神情,并不觉得意外,因为在他封笔之前,这样的神情,他已经不知道见过多少。所以他本能以为甘璋只是自己的仰慕者之一。
然而,甘璋接下来的言行举止,却让张仲有些反应不过来。
只见甘璋很是激动地抓着张仲的双手,惊声高呼:“先生,竟然是您,没想到您就是张仲!”
张仲愣了一会儿,询问:“请问,我们之前认识吗?”
叶仕欢听后,也很是好奇的望向甘璋。
“先生,你可能已经不记得学生了,当初学生在路边作画的时候,就是您为我指点的迷津啊!”
甘璋看起来很是激动,甚至有些语无伦次。
“我,为你指点迷津?”张仲努力的回忆过往,可对于甘璋的印象,始终没有一点印象。
这时,听出些许猫腻的叶仕欢,向甘璋确认道:“甘兄,张仲前辈该不会就是你上次与我提及的高人吧?”
“对对对!”甘璋激动的点头,而后面向张仲,行弟子大礼,“当初如果不是先生为学生指点迷津,可能学生现在仍在迷茫,甚至已经放弃绘画。”
张仲闻言,再次努力回忆良久,终于想起了什么,但不是很确定。
“我在决定归隐之后,好像是记得有这么一回事,但我忘记是在哪来的。”
甘璋见状,赶忙提示:“在棚屋村附近的山崖下,当时您路过时,还曾向我讨水喝来的。”
张仲眼神一亮,猛地一拍大腿,“对了,我当时见你在画画,而且心绪烦乱,落笔也失了章法,所以我为了让你静下来,才特意编了一个故事。”
甘璋听闻自己深以为然的事情,竟是张仲特意编的故事,不禁有些错愕。
随即,他很快摇头,“也许对先生来说,那只是一个临时编造的故事,但是对学生来说,却是一个无比重要的转折点。”
甘璋语气稍顿,接着道:“当时我生活窘困,加之所画之物又卖不出去,满脑子都是想着怎么维持生计,根本没办法静下心来绘画,对未来更是感到无比的迷茫。多亏了先生的开导,我才得以重拾了信心,积极地面对困境。”
张仲闻言,一时有些感慨,“当真是天道好轮回!你我之间的缘分,还真应了这句老话。没曾想当年的一个无心之举,竟成了今日可以帮助我的果。”
甘璋连连摇头,“先生切莫夸赞学生,先生在画道上的建树远胜学生,而学生能力浅薄,恐会让先生失望。”
张仲笑着纠正,“非也非也,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其实结局早已看淡,若非心中的一丝执念尚在,我也不会长留此地。所以我之喜悦,在于你,在于故人到访。”
说完,张仲很是热情拉着甘璋,道:“来来来,你我难得与旧人相遇,我们回去冲壶茶水,慢慢的长聊。”
“欸!”甘璋激动的点了点头,随着张仲朝山上走去。
这时,反倒是叶仕欢这个从中间牵线搭桥的人,成了一个多余的第三者。
甘璋与张仲两人,皆是对绘画一道,非常纯粹的那种人,两人一聊起来,十句话中有九句话都跟绘画有关,所以两人越聊越投缘,彼此间,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张仲作为一个大家,所说的经验和知识,让甘璋有种醍醐灌顶之感。
而甘璋也有很多独到的见解和体悟,让张仲这个画坛巨匠深受启发。
不知不觉间,两人便已经聊到了深夜,若非叶仕欢在一旁提醒,恐怕两人能聊出个四季更迭。
次日清晨,张仲便早早将甘璋带到了后山悬崖。
此时,旭日初升,天际的白云被染成了金云,整个天幕,被山下的碧水泽完美复刻,仿佛整个天地间已经没了边界。三人站在悬崖边远望,竟有一种身处天外天的震撼之感。
清凉的晨风吹拂三人的面庞,使三人感到前所未有的清明,内心的波澜,也在一瞬间得到了平息。
甘璋看到眼前的美景,不由心生感慨:“我终于知道先生您为什么会选择封笔了,换做是我,我也会为眼前的美景而停下脚步。”
“是啊!”张仲深有同感的的点了点头,“只可惜,现在已然成了我绘画路上,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山。”
甘璋闻言,双目中闪过一丝坚定,“学生定会尽我所能,帮先生跨过这座高山。”
说罢,从一旁的草舍中搬出桌子,摊开纸笔,开始望着碧水泽的全貌,进入静止不动的状态。
叶仕欢对甘璋绘画前的状态,早已习以为常。而张仲本就是大家,深知第一笔的重要,所以他很欣赏甘璋这种谨慎的态度。
只有足够警惕,只有对自己所绘之物足够了解,方能在落笔时做到一气呵成、如有神助。
两个人就这样站在一旁,静静地等待甘璋落笔。
时间一点点流逝,这一次甘璋落笔前的准备工作,比任何时候都要久。两人足足等了两个时辰,方见甘璋拿起画笔,在宣纸上铺毫洒墨。
“前辈,甘兄作画还需要一些时间,我回去给你们弄点吃的,很快回来!”
叶仕欢看了一眼甘璋,又看了一下时辰,与张仲只会一声之后,便回到了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