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苒,清苒?”
就在钱昭险些以为自己要找的人不在屋内时,那扇雕花的木门终于被推开,露出了余清苒那张还有些微微泛红的脸。
“如意姐说就算是四夷馆内也不见得就安全,所以晚上最好跟她们一起睡。”她解释说,“这不,正好过来拿东西。”
四夷馆是安都专供他国使臣暂住的驿馆,故而郡主与女官按例其实都有个自己的房间,也应该安排专人伺候着;
但眼下朱衣卫在暗处对使团虎视眈眈,安国有意为难来使也并未拨人过来伺候,于是三个姑娘共处一室度夜,反而成了最优的解决方案。
“我这才刚开了个头呢,要不你先进来等我一下吧,很快就好。”
见钱昭一副欲言又止并不打算离开的模样,余清苒心知他定是有话想跟自己说,便侧开身子将人让进了屋。
她一向不爱喝太烫的东西,钱昭便一面小心地吹着给她倒的那杯热茶,一面轻声问道:“需要帮忙吗?”
“不用不用,本来也没放多少东西,规整规整全塞进去就好啦。”
几件换洗衣服、金手指变出来的医书、上次任如意跟宁远舟上街时给自己买回来的小玩意儿……
陆陆续续将那个掏空了一半的包袱又按照原样塞了回去,余清苒十分熟练地挽好了活结,这才抬头笑道:
“我都搞定啦,现在可以说了。”
“等等。”钱昭却是抬手向她比了个“嘘”的手势,二话不说站起了身。
“哗啦——”
随着脚步近乎无声地走到了门边的钱都尉出其不意一把将门拉开的声音,一众六道堂听墙角专业户猝不及防地跌了进来,横七竖八地在地上趴成了一堆。
压根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会被吃瓜堂盯上的余清苒:???
……6。
“哥几个,”她轻咳一声,面带核蔼的微笑,“这是来干啥的呀?”
孙朗赶忙手脚并用地爬起身来,满脸尬笑:“今,今天天气真好?”
元禄一手一个捞起了丁辉和江远,紧随其后猛猛点头:“对,对啊,阳光普照!”
于十三眼疾手快扶住门框保持了自己身手敏捷的形象,反手给了这俩人一人一个脑瓜崩:“太阳都落山了,你俩是不是又不长脑?”
钱昭抱着手臂面无表情,细看时就是一脸的“我就知道”:“还不快跑?”
“得嘞!!别搞啊,别搞!!”
随着一声干净利落的应答,于十三脚下生风,眨眼间便没了踪影。
“钱大哥你们好好聊!现在还早!!”
手忙脚乱地整理好了自己跌倒时蹭乱了的官服官帽,其余人同样动作迅速地做鸟兽散。
还没来得及说话的余清苒:……
满嘴顺口溜外带押韵天赋,哥几个要考研?
“你们六道堂真有意思。”她到底还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比我看到的知道的好玩多了。
“那回归正题,我这边都收拾好了,你现在可以说啦。”
“……”
在余清苒渐渐变得震惊起来的眼神中,钱昭有些迟疑地自身后拿出了个包袱,小心翼翼放在了桌上。
石榴红的裙衫,俊州特有的千丝锦,就连裙角上金线绣着的暗纹都与自己试穿那日别无二致。
俨然就是自己当初在袁记布庄试穿的时候,极其喜欢的那一件。
反复对比了眼前的衣裳和记忆中的那件,余清苒摩挲着裙角,抬起头来调侃道:
“所以袁老板当时那封信里说得没错,你果然把这件衣服买下来了?”
“……?”钱昭顿时一愣。
她竟然……早就知道了?
“什么信?”
“就是这个呀。”那封信过去的时候不长,余清苒轻轻松松便从包袱底下拽了出来,“说起来,你当时不会是扛着昆吾刀去的吧?”
能让老板汗流浃背连夜写道歉信,甚至不惜动用人际关系找到驿馆来,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一定又是左手大刀右手银锭。
主打的就是一个独属于战士的简单粗暴,嗯。
“咳……只是告诉他要诚信做买卖罢了。”钱昭欲盖弥彰地轻咳一声,“没有你想的那么夸张。”
“真的?”
“真的。”
眼瞅着钱都尉一张俊脸红成了天边的晚霞,余清苒歪着头盯了他半晌,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踮起了脚——
“吧唧!”
一个响亮的吻就那样毫无征兆地落在了他的侧脸。
“既然钱昭哥哥这么诚实,那就奖励你一个吧唧好了。”她俏皮地眨眨眼,又飞快地在他另一边脸上也啄了一下,“现在对称了。”
“!!!”
钱都尉.exe彻底进入了宕机状态。
“所以,”退回到原来的位置,余清苒抱着那件衣裳,言笑晏晏地看向了他,“这件衣裳……我就当做是一个承诺了?”
或许她无法担保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无法肯定他会为了自己放弃弑君复仇的念头,更无法以局外人的身份,劝说他放下仇恨;
但既然柴明还活着,既然他的心中有了新的牵绊,那么就算为了不连累这世上的唯一一个亲人,或许他便不会再一心奔赴那绝望的未来。
——算是一个承诺嘛?
——算是一个承诺吧。
一个从此以后陪在她与柴明身边的承诺,一个与他的亲人和爱人一同好好活着的承诺。
与一个……从此以后不会再因着孑然一身,而无所牵挂无所畏惧,想要以命换命的承诺。
感受着透过薄薄的衣衫传来的体温,余清苒安静地伸手回抱着钱昭,听着他有些沙哑的声音:
“好,我答应你。”
不仅如此,或许……也应该重新再思考一番,英王彼时说的那些话到底有何意义。
小心翼翼地松开了怀中抱着的姑娘,钱昭沉默半晌,突然出其不意地低下头在她脸上飞快地吻了一下。
“回礼。”
趁着余清苒一下子愣在原地的工夫,他又模仿着她方才的动作,如法炮制地在另一侧补了个轻柔的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怎么会有人这么快就学坏了啊!!!
偷香成功的钱都尉功成名就地飞快溜出了房间,独留高攻低防的余女官红透了脸愣在原地半晌,猛的一头将自己扎进了床上的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