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昏睡不醒的杨盈仔细掖了掖被角,又小心地擦去了她一额头的冷汗,余清苒又替她喂了两颗药,惆怅不已地叹了口气:
“烧已经退了,但毕竟心病还须心药医,还得养一阵子才能彻底恢复。”
“恐怕我们得在合县耽搁一阵子了。”宁远舟揉着太阳穴满脸疲惫,“老钱,分堂那边怎么说?”
钱昭面色凝重:“他们说抓到的死士扛不住兄弟们的手段,承认此事的确是丹阳王所为,但我觉得这反而很不正常。”
死士如果不能完成主子下达的任务,那么除却就地服毒自尽与受尽折磨后死去以外,没有第三种结局。
而那些所谓的“丹阳王手下”虽然也的确受了些六道堂特有的刑罚手段,但且不提他们最终还是“交代”了的结果,单看坦白的速度,也实在快得不正常。
到底是这些人的确只是空有虚名,扛不过六道堂的刑罚,所以才选择了将知道的事情吐露了个一干二净;
还是说,所谓的“丹阳王亲派”不过是个幌子,欲图盗取黄金谋害使团的,实际上另有其人?
“你们聊。”余清苒倒是没太在意他们的对话,起身便要出去,“我还要帮那些受伤的兄弟们换药,就先不打扰了。”
见任如意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跟宁远舟单独多说的模样,钱昭不再多言,朝着后者抱了抱拳便跟着她一同出了房间。
……
默默地记下了操作的整个过程,就在余清苒替陆铭处理好了伤口、正打算替江远换药时,钱昭突然自一旁伸出了手,不由分说地接过了她手中的剪刀。
“我来吧。”他轻声说着,小心翼翼地剪开了江远手臂上缠着的那层厚厚的纱布。
“伤口黏连很严重,小心取纱布的时候会重新撕裂。”余清苒也不矫情,拿起小药盒里的软膏在一旁替他打起了下手,“做个隔离层吧,能保持伤口湿润,回头好得也更快。”
江远是个极为外向的青年,本就是个直来直去的性格,平日里在兄弟们面前又大大咧咧惯了,也不怵他,闻言直接就挤眉弄眼地开始了调侃:
“哎呀我说钱头儿,这余姑娘不过是帮忙剪个纱布换个药,你还怕人家累着了不成?”
“就是啊钱头儿。”陆铭在一旁夸张地垮着脸啧啧称叹,“人家余姑娘都还没说什么呢,怎么你倒是先心疼上了?”
“……余姑娘肩上有伤,不易多劳。”钱昭淡淡地抬了抬眼,“别动,当心伤口会裂开。”
江远伸出那只没受伤的手豪迈地一拍胸脯:“没事儿!咱们行武之人,皮糙肉厚的,哪有——嘶钱头儿你轻点!杀猪呢!”
“我说,这位亲爱的患者,你这胳膊都缝针了,还乱动呢……”余清苒一脸无奈地伸手拍拍他的肩,“趁着没啥事好好养着吧,过两天还得拆线。”
趁着钱昭凝眉替人消毒的间隙,她飞快地向他的方向扫了一眼。
也不知道……当时自己为了气郑青云故意说“这是我们小情侣play的一环”,钱昭听没听懂那几个现代词汇。
不过里头再怎么说还有个英文单词,他应该没听懂吧?
不过,既然不懂的话,又为什么没跟她问呢?
暗自嘀咕着帮几个伤员处理好了伤口,又特意叮嘱了伤势最重的江远几句,余清苒收拾好了东西,礼貌地打了个招呼便要回屋——
“我来拿吧。”
手中的小药箱又一次不负众望地易了主,待到余清苒再度讶异回头时便迎上了钱昭一如既往看不出什么情绪的脸:“走吧,送你回去。”
哎哟哟哟哟哟哟~
送~她~回~去~
虽然很想对着自家钱头儿与余姑娘的后背起哄几声造个氛围,奈何刚换过药的伤口正疼得厉害,江远只得龇牙咧嘴地对着两个人的背影高声喊道:
“钱头儿,你刚也说了人余姑娘的伤还没好,那可得给人家好好瞧瞧啊!
“余姑娘身子弱,千万别留什么后遗症了啊!”
毫不意外地看到钱昭的背影短暂地顿了一下,江远接过陆铭递过来的烧饼,心满意足地咬了一大口。
余姑娘平时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哦对,钱大哥和余姑娘的这个家啊,没他得散,得散【沧桑啃饼脸.JpG】
……
“孙大哥可笑死我了,说是人人都揍过郑青云那厮,就他一个人没赶上,愣是对着尸体踢了几脚才肯罢休。
“哦对还有杜大人,要不是他嗓子实在干得难受,我估计他少说也得跟着一起唠叨半个时辰。
“不过想想其实他也死得挺……钱昭?钱大哥?”
碎碎念了好几句都没听到钱昭的回应,一头雾水的余清苒只得从糖霜饼里抬起脑袋,一脸状况外地伸出手在他面前挥了挥:“你怎么又不理我?”
“你的伤……”钱昭终于有些迟疑地放下了手中那盏压根没喝几口的茶,“需不需要再看一下。”
喔,敢情是真的听到了江远那句话,在担心她的伤势啊。
“整个使团里会医术的只有我跟你,我是觉得没什么事啦,郑青云那一下虽然按得疼,但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突然没来由地生出了几分逗弄人的坏心思,余清苒放下那块啃了一半的糖霜饼,故意凑上前对着钱昭眨了眨眼睛:
“还是说,钱大都尉打算……亲自帮我看伤?!”
“!!”
一个手抖险些撞翻了桌上的茶杯,钱昭的耳根几乎是顷刻间便红了个彻底,眼神更是飘忽不定,压根不敢去看近在咫尺的那双笑意盈盈的眼睛:
“余,余女官误会了,我只是担心女官的伤势,并无他意。”
“原来如此,不过不都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嘛,既然钱都尉这么担心,那不如就亲眼看看,这样也能更放心些。”
见余清苒竟然真的作势就要去拽肩头的衣衫,钱昭愈发手足无措起来,慌乱间下意识抓住了她的手:“余……”
感受到掌心握着的那方温软,钱都尉短期内彻底失去了语言功能。
“放心吧,真的没事。”
压根没想到钱昭竟然比自己想象中还要纯情好几倍,余清苒哑然失笑,但倒也的确没再逗他了:
“虽然是有个医者不自医的说法,但要真有什么问题我肯定也不会瞒着你的,咱们自己就是行医的,肯定不能讳疾忌医嘛。”
“没,没事就好。”
慌乱起身间险些撞翻了屋里的桌子,整张脸都红透了的钱昭丢下一句“叨扰了”,脚步匆匆地出了她的房间。
“嗳我说老钱,老钱?!你怎么还同手同脚了?
“……啧,怎么还不理人呢这?”
喊了好几声也没听到钱昭的回应,孙朗抱着只猫咪啧啧了两声,继续乐滋滋地撸他的毛茸茸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