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寻手里捧着那个锦盒，走起路来，十分小心，仿佛手里端着的，是什么绝世珍宝。
“徐管家是吧？”萧鹤野看着那个背影，淡淡的问了句。
徐义边在前面引着路，边侧过身子来回了个：“是。”
萧鹤野漫不经心的说道：“咱家好像记得有次在永安的街上，看到过徐管家和大夫人一起采买……”
“啧……买什么来着？咱家一时忘记了。”他故意勾起徐义的回忆，手指缓缓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故作一副完全记不起来的姿态。
听他这么说，徐义脚步稍微停顿了片刻，脸色有些难看，但很快……他那张蜡黄的脸上又重新堆起了笑容，“不知萧掌印说的是哪一次？”
“哪一次？”萧鹤野跟着他重复了一遍。
心底只觉有趣……
这言外之意，就是徐义同胡凤莲经常出门采买，且身边没有跟着下人。
他稍稍试探，徐义的神情便出卖了他，这下……萧鹤野更加确定了管家和胡凤莲之间的苟且之事。
但他今日可不是来帮苏家清理门户的。
萧鹤野嗯了一声，拖着长长的腔调说道：“或许是咱家认错人了。”
徐义见他这般说，于是连忙接话：“是，永安的街道人来人往，或许是萧掌印看走了眼也不一定。但是，小人确实同大夫人出门采买过……这事说不得慌。”
萧鹤野笑了笑，没有再回答。
这个话题也便不了了之。
徐义把他们带到了正厅，刚刚把茶水伺候上来，苏穗和苏林就从侧门走了进来。
他们两人都换上了骑马装，苏林腰间佩着一把银灰色长剑。看样子，他们这是要出发去云台山参加那所谓的狩猎。
萧鹤野看见苏穗脸色阴沉的走了进来，他从位置上起身，颔首温声道：“苏大人。”
话音刚落，萧鹤野抬眼看了一眼苏林，眼尾上扬起一个友善的弧度：“苏将军，好久不见。”
苏林点头，移步至萧鹤野对面的方桌旁，他取下腰间的佩剑，放在桌子上。
苏穗徐步走到厅中的太师椅上，坐下后，用手比了个请坐的手势：“萧掌印请。”
管家徐义再次走上前来，弯着身子给苏穗和苏林上了茶水，然后默默的退出了房间，关上房门。
苏穗抬起桌面的热茶，轻轻的吹了两下，“不知萧掌印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苏大人，咱们都是直截了当的人，萧某就开门见山的说了。”
萧鹤野转身朝着李寻随意的摆了摆手，李寻走到苏穗面前，小心翼翼的打开了锦盒。
“这是咱家名下所有的家产，包括在永安的三处宅院，六间商铺，土地百余亩……同样的宅子和土地，姑苏和幽州也有一些。”
“这里面是房契，地契和银票，还有两把库房的钥匙……来这之前，咱家已经把这些全部划到令千金名下了。”
苏穗看着面前盒子里的东西，顿时眉头紧拧，声音带着愠意：“萧掌印这是什么意思？”
“提亲，当然也可以说是送礼。”
语气仍是淡淡的，好像无论面对何人，萧鹤野总能淡然面对。
“苏大人，你若是同意这门亲事，那这些就当做是咱家送给月儿的定亲礼。”
“当然了，苏大人若是不肯答应，那这些便当做咱家送给月儿的生辰礼了……”
苏穗：“简直荒谬！月儿的生辰才过去没多久，萧掌印不必多此一举。”
萧鹤野不以为然，脸上挂着温暖的笑意：“反正咱家以后每年都会送她生辰礼，早一天晚一天……无碍。”
苏穗摇摇头，“萧掌印一上来就送如此大礼，我竟一时分不清，你是要让我嫁女儿还是……卖女儿？”
“就是，萧掌印不拿出点诚意来，随手一挥，就想用这些庸俗之物娶我妹妹？”苏林也在一旁附和道。
萧鹤野：“诚意？咱家先前就已经把心都掏给月儿了，如今又将名下所有家当尽数给了她，苏将军还觉得咱家诚意不够？”
“……”苏林语塞，一时竟不知道要怎么接。
苏穗道：“既然如此，萧掌印和我女儿的事情，我也不好阻拦。但是，萧掌印若真想娶月儿，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苏大人请讲。”见苏穗松了口，萧鹤野倍感意外，就连说话声音也变清冽了一些。
苏穗：“在永安，人人都知萧掌印的为人……你害过多少人，手里沾了多少鲜血，做过多少丧尽天良的事情，这些我都可以不计较，毕竟是以前。”
“但是……我不希望月儿托付终身的人，是个杀人如麻，心狠手辣之人。”
“萧掌印，我不指望你能做个好人，如今新帝刚刚登基，北凉内外尚未安定，我也不指望你能尽心辅佐皇上。你若真的想娶月儿，那便什么都不要做……”
什么都不要做？
显然，苏穗的意思就是让萧鹤野不要生出那些个坏心思。反正就是，好事坏事都不准他做了？
萧鹤野垂着眼，手指轻轻旋了旋拇指上的扳指，良久，他才慢条斯理的说了句：
“苏大人以为，咱家什么都不做，这永安，这皇城……这天下便能太平了？”
苏穗义正言辞的道：“确实如此。今上贤明，宽厚仁慈，此乃北凉之大幸。如今又有了淮南王帮衬，兵部的支撑，我相信不出半年，皇上定能坐稳宝座，届时北凉上下，前途光明。”
“是吗？”
“不管是与不是，萧掌印只说答不答应我所提的条件？”
萧鹤野缓缓摇了摇头：“不答应。”
“你！？”看见他这般果断的拒绝，苏林没忍住：“萧掌印口口声声说要娶我妹妹，可如今连这点小小的要求都办不到？”
“嗯，确实办不到。”萧鹤野叹了一口气，嗓音低沉：
“这分明是两码事，又怎可混为一谈呢？况且，咱家以为二位的想法未免太过简单了一些。这世道早就成一滩烂泥了，可不是咱家一人就能搅得动的。”
一直以来，萧鹤野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想做什么。
报复亦或者是覆灭这天下，从来都是他心之所向。
如今苏穗却想用苏媞月来要挟萧鹤野，让他放弃宫中的斗争，让他做一个袖手旁观之人。
啧。
像他这样阴狠低劣的人，又怎会轻易应允，放弃自己筹谋已久的大计呢？
萧鹤野身居高位，掌控别人生死，身体里流着的更是睥睨天下的热血。
他发过誓，终有一天，要将这天下踩在底下，肆意蹂躏。
除了，月儿……
萧鹤野心里早就打定了主意，这一次，他不但要苏媞月，他还要北凉的万里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