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舟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依然是一身紫衣，衣角边上被雨水打湿了一些。
他一进门，狭长的丹凤眼扫视了一圈屋里的人。
除了萧鹤野和苏媞月，江漓素和温言也站在一旁，门外还站着苏媞月那两个小丫鬟。
萧鹤野眸光微沉，神情冷厉的坐在房中左侧的黄梨木四方桌旁。
苏媞月则落坐于他对面的小几旁，神色不动。
“啧，这除夕夜不是已经过了吗，怎么今天人都齐了？莫不是……今儿是什么好日子吗？”
寒舟淡淡的瞧了萧鹤野一眼，然后走到他面前的四方桌，坐了下来。
他肆意慵懒的看了一眼坐在他们兄弟对面的苏媞月，勾了勾唇，慢悠悠的道：“差点忘了，今天确实是好日子……不知我送给小太妃的生辰礼，你可还满意？”
苏媞月看了看寒舟，眼底生出一抹恨意。
那双交叠放在腿上的手指握了握，然后又缓缓松开。
苏媞月没有开口，倒是江漓素瞳眸一缩，轻声提醒道：“副督主，请慎言。”
此时，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萧鹤野已经在暴怒边缘了，周围空气凝结成冰。
可寒舟依然没有收敛，反而故意挑衅。
很显然，苏府的事情没人逼他，寒舟倒是 自己先 承认了。
他扭头看了一眼江漓素 ，眉眼弯弯，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素素，好久不见了……替我那些没用的手下谢谢你。多谢你手下留情。”
江漓素看了看萧鹤野，低下头没有回话。
今日打算血洗苏府的那些人，虽然听命于寒舟，但说到底，他们都是东厂的人。
萧鹤野和寒舟一正一副，两人的关系向来很好，就算是出了矛盾，总归是不希望自己手下的兄弟自相残杀的。
所以，江漓素在最后关头，阻止了阿兄的杀戮。
寒舟环顾了一圈，说了好几句话，发现没人理他，觉得有些乏味。
他只得转过头看着萧鹤野，说：“哥，你不困吗？这么晚，该睡觉了。不如……”
“我送你的刀呢？”萧鹤野抬眸，只轻轻吐出 这几个字。
寒舟弯了弯唇：“这儿呢。”
他从袖子里将那把精致且锋利的短刀拿出，然后“啪”放在桌子上：“哥送我的东西，我可随身带着呢。”
苏媞月目光怔怔的盯着桌上的那把利器，又默默看了一眼萧鹤野。
实在猜不出萧鹤野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不会，真的要帮她报仇，杀了寒舟吧？
萧鹤野拿起那把刀，缓缓抽出刀刃，修长的指尖抚过刀身的每一处。
短刀是由千年寒铁锻造出来的，通体黑如墨，刀身薄如蝉翼，锋利无比。
刀柄上镶嵌着一颗血红的玛瑙，晶莹剔透，颇有几分妖媚邪恶的气息。
“为什么？”
萧鹤野递给寒舟一个冷厉的目光：“我早就警告过你了，为什么还要去动她？我没记错的话……寒舟，当时你可是亲口答应我了。”
寒舟嘴角扬起一个淡淡的弧度，漫不经心的道：“哥，我想你也是忘记了，当初你不也骗了我一次吗？演戏嘛……谁不会呢？”
当初，萧鹤野骗他说要在除夕夜将苏媞月送给先帝。
萧鹤野为了演一场戏给寒舟看，甚至还把日期提前了。
以至于，寒舟真的信以为真，这才让手底下的人把苏郎放了。
结果呢？
寒舟前脚把人放了，萧鹤野后脚就把苏媞月从长生殿接了回去。
如今呢？
上次萧鹤野亲口交待，让寒舟别碰苏媞月，寒舟表面上一口应下，但却一直在寻找，在等待一个最好的时机。
戏，说都会演。
谎，谁都会说。
……
可惜，只差一点。
就差那么一点。
寒舟就成功了……
其实苏府那些护院，包括闫江海在内，根本算不得什么的。
可偏偏，江氏兄妹也在，这才让寒舟所有的计划都扑了空。
寒舟挑了挑眉，轻轻指了指江漓素：“哥，你也不嫌浪费……让如此顶尖的两个高手，去保护一个小小的女人。”
“他们兄妹是用来杀人的，可不是用来保护人的哦……”
“呵……”
他说完忍不住笑出了声。
听见寒舟嘲讽奚落的笑，萧鹤野皱了皱眉。
漆黑一片的眸底，只剩一片无尽的寒凉。
萧鹤野蓦地的一下站起身来，一把拽过寒舟的左手，将他手掌按在桌面上，然后扬起手里的短刀，重重扎在寒舟的手背上。
刀刃穿过他的手掌，死死钉在桌子上……
鲜红的血液，几乎是喷涌而出。
不一会儿，血染红了黄梨木的小方桌，滴滴答答的落在地面上……
苏媞月看见这一幕，差点被吓的尖叫出声来。
还好她及时伸手捂住了嘴巴，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两人。
突如其来的剧痛让寒舟也懵了片刻，但他却一声不吭。
寒舟咬紧牙关，强忍着那份深入骨髓的疼痛，眼里满是绝望：“……为什么？”
“我说过，别动她……也别碰姓苏的。”
萧鹤野用余光稍稍瞥了一眼苏媞月，显然还是担心这血腥的一幕会不会吓到她。
寒舟忍的双眼通红，额间也冒出了一层细细的汗。
可尽管如此，他还是伸着右手，用食指沾了些桌面上还有些温热的血液，然后面无表情的送入自己口中：“我就动了，怎么了？”
尝到了自己血的滋味之后，寒舟那张带着阴翳的面孔更加阴森瘆人，仿佛还在笑：“不如你杀了我，为你的心上人报仇？”
萧鹤野说：“我会的。再有下次，我就用这把刀，了结你的心愿……”
“能死在我哥手里，是我莫大的荣幸。”
“好，那你就试试看。”萧鹤野敛眉，然后用力，迅速拔出短刀，问他：“寒舟，还记得我们发过的誓言吗？”
寒舟：“当然记得，这辈子都不会忘。”
“同生共死，福祸与共嘛。”寒舟轻描淡写的回忆起当初的誓言。
啧。
说的总是比唱的好听些。
说好的同舟共济，永不背弃。可如今，他们兄弟却走到了手足相残的地步。
可笑的是，让他们反目的罪魁祸首，居然是一个柔弱娇气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