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很大,大到江言澈兜兜转转,都寻不到叶宁觞;
这世界人很多,多到江言澈举目四望,都找不到那熟悉的身影。
事件平息,大学结束,可剩下的时间里,那道身影已不在江言澈的世界。
发布在网络上的作品有了起色,江言澈一边连载,一边写短篇给杂志社投稿,也算是过上了全职自由撰稿人的生活。
他不断去各个城市旅行,每次旅行,他不逛景点,不逛商场,专挑一些环境清幽的山区、乡村去玩。他心中还是有一丝奢望,奢望能够再与她见面,这次的偶遇,不是故意,而是命运使然。
可是……他再没与她见面。
缘分早已默许她离去。
人与人相识,人与人错过,似乎都只在一念之间。江言澈跻身文学圈,在三十岁那年,找了个同样写作的女子为妻,这一世,他同样没有子嗣。寻另一半,不过是为了应付长辈,同时,也有一个陪伴。
妻子知道江言澈的执念,很善解人意,并没有说什么。就这样相濡以沫,陪伴着江言澈过不出行的每一天。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
江言澈早已找到辅导员,要到了叶宁觞及其父母的联系方式,可像是要完全断绝过去,这几年里,电话没有一次接通。
叶宁觞的室友,也都步入了婚姻殿堂,可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们却依然不愿意给江言澈透露任何信息。
江言澈回到了灵溪市,回到了这一世开始的地方,可时隔这么多年,中学对他们这几届学生的信息已经模糊,江言澈得到了叶宁觞曾经的联系方式,可电话打去,依然无人接听。
他的心,像是在坐过山车。在每一次拨号时高高悬起,在电话无法接通后,重重坠下。
有言曰:“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得今生的依次擦肩而过。”
而江言澈,现在就想与她擦肩而过,哪怕无法交流,哪怕只能再看她一眼。
可冬天过去了,十年过去了,数十年过去了……
江言澈已经是个有名作家了,他开了无数线下活动,见了无数的人,可这无数的人中,偏偏没有她。
他拗不过长辈的压力,跟妻子商量了一下,收养了一位男孩。有了需要照顾的人后,出走的心似乎被磨灭。
江言澈就这样创作着,寻找着,很久很久,可除了梦里,他再也无法见到叶宁觞。
梦里……
现世过了没多少时间,可对江言澈而言,是实打实过了数十年,算上前世时间,入梦的经历于他而言,像是数百年前发生的事儿。
时间,能够抹去一切,包括青年的热血。江言澈现在的心,仿若垂暮耄耋老人,如一汪波澜不惊的死水。
真正垂暮之际,江言澈没得任何病,躺在家里的床上,身体没什么感觉,但他莫名有种预感,生命在离他远去。
下一世……一定要找到她……
啊……是了,下一世,我应该什么都忘记了吧?
……
一周后,一所私立疗养院。
这疗养院坐落在灵溪郊区的山脚,距离江言澈很近,但他从未来过。
正是心理疾病患者的用餐时间,食堂,由于大量躁狂症患者的病发,显得有些混乱。
嗡!
电控门打开,护工推着一位老奶奶进入食堂,老奶奶坐在轮椅上,看上去弱不禁风。但就是这么一个人进入的刹那,整间食堂瞬间鸦雀无声。
她是目前疗养院最年长的人,早在数十年前,心理问题已经得到缓解,可她却始终留在疗养院,很少出去。
她很温和,但不知为何,所有进入疗养院的患者都对她有一种敬畏之心。
“叶奶奶……他走了。”
像是怕影响到心情,直到她用完餐,一位护工才靠近她,告诉她一个消息。
没有悲伤,没有忧虑,推着轮椅回到房间。
已经年老的叶宁觞俯下身,从床底角落,找出一个金属盒。
金属盒表面已经锈迹斑斑,一股铁锈味在房间蔓延,叶宁觞打开金属盒,里面,是一张又一张照片。
大学表白夜,镜头并未指向单膝下跪的林钦,而是指向一旁人群中惶恐不安的江言澈;
从车内向外拍的照片,江言澈就在车窗外,只是从外头看不到车内的情况;
江言澈第一次开签售会,叶宁觞坐在最角落,戴着口罩和鸭舌帽,远远拍着江言澈在台上大放光彩;
签售环节轮到了叶宁觞,可即使面对面,江言澈也没认出眼前的人,看着他陌生又不失礼貌的笑容,两人的合影里,叶宁觞的眼满是悲哀;
元旦过去十天,是江言澈的生日,江言澈隔着橱窗,挑选着生日蛋糕,叶宁觞在他身后,看着他生日时的喜悦;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街道,两人擦肩而过,命运会眷顾所有人,确实给了偶遇,可江言澈没有看见她——
——是啊,她当时剪了平头,再熟悉的人,一眼可能都不会认出她,更何况是数年不见的江言澈。
“前程平安……”
叶宁觞捧着金属盒,缓缓闭上眼,眼前,仿佛又出现了数十年前,出现了当时躯体化反应时,做的那场梦。
她明白,死亡将会是她的终点,但只是江言澈旅途的一个逗点。江言澈的旅途,现在才刚开始……
“我不是她……但希望你,照顾好她……”
……
“澄姐,你怎么在地下室?”
现世,才过去了两天多。
俞潮带着唐邵和钱雨薇,回到了陆地,三人东躲西藏,避开了永熙的眼线,来到在舟海群岛某座岛上的别墅。
他们救出了被关在地下室的江语澄,身体倒是没什么问题,但心理上的创伤,江语澄缓了大半天,才得以缓解。
她一直跟江枫同行,见惯了心理疾病患者,她自己的内心,也还算坚韧。
“江言澈呢?”
俞潮耸耸肩:“他为了救叶凝裳,进了轮回,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醒来,也有可能……再也醒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