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临近傍晚,苏辙苏轼刚进家门就听到院子里妇人凄厉的喊声,家里的王弗以及任氏、杨金蝉也纷纷在厨房端着热水进进出出。
苏辙在一个空档间拉住他的保母杨金蝉问道:“杨姨,这是?”
杨金蝉神色有些着急,因为来回忙碌额头已经满是汗珠:“三郎,你媳妇要生了。”
说完脚下急匆匆的又往史盈心的院子里赶。
苏辙在来到门外,听着屋内史盈心的动静,来回在台阶上踱步。
“哇…哇…”
一阵响亮得啼哭声传了出来。
苏辙的长子出生了 ,苏家一家老小全都欣喜不已。
白日里苏轼苏辙制科考试,兄弟二人双双中选,现在苏家又新添一丁,可谓双喜临门。
早已经升为祖父的苏洵,看着两个儿子都后继有人自然是分外高兴。
苏辙的长子在满月时,按照苏轼长子苏迈的辈分,给苏辙的长子取名为苏迟,小名全哥儿。
苏辙长子苏迟的满月宴一过,苏轼外放的诏令也下来了,任命苏轼为大理寺评事,正七品。
苏辙看着喜上眉梢的哥哥,心中也为他高兴:“恭喜哥哥。”
“唉,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父亲与你。我不在家,家里的一切就全靠你照应了,三郎。”
苏轼手里摩挲着诏令,那点做官的欣喜也被冲淡,只剩下将要分离的不舍。
“不过,既然我的召令都已经下达,想来三郎你的也不远了。”
听苏轼这么一说,苏辙附和点点头。
苏辙苏轼自小一起长大,一起读书,至今未曾有过长期分离,两人心里对彼此的不舍无以言表。
只是事情并非兄弟二人想的那般,苏轼的召令下达都已经接近两月之久时,苏辙的任命还没有一点风声。
这日夜里,苏辙躺下后,把史盈心拥在怀中:“如今哥哥再过几日就要离开往凤翔赴任,可我的任命是丁点消息都没有…”
史盈心听着夫君言语间的郁郁惆怅,伸手想要将他的眉间抚平,柔声道:“许是上头还没有适合夫君的位置?莫要多心。”说着往苏辙的怀里又靠的紧了些。
“嗯,睡吧。”
苏辙轻轻应声。
十一月的汴梁城这日正值漫天的鹅毛大雪,苏轼带着他的发妻王弗,长子苏迈以及乳母任氏,站在一辆乌篷马车前。
苏洵今年七月时就被朝廷派去了礼部,与陈州项城县令姚辟,同修礼书。这日因为要送苏轼一家离去,并未去上值。
“子瞻性子洒脱,有时过于冲动,恐途添祸患。出门在外切记谨言慎行,苏迈他娘平日里一定要对他多加督促。”苏洵不放心这个儿子,虽然这些话他叮嘱过太多次,临行前还是没忍住。
“儿媳谨记。”王弗知道公爹是为了自家相公好,对于他的嘱托也是无不答应。
苏辙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真到了临别的时候,他让妻子与三姐、保母带着父亲先行回去。
无奈心中不舍兄长,他跟着苏轼的马车送了一程又一程,一直送从汴梁城门送到了一百多里之外的郑州门下。
苏轼坐在马车里,时不时撩开车帘看着骑马行走在雪地里的苏辙:“三郎,回去吧,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那哥哥嫂嫂多保重。”
苏辙也知道这个道理,不再多言,调转马头往回奔去。
苏轼望着身影逐渐淹没在风雪里的苏辙,对着马车外咏唱:“登高回首坡垅隔,惟见乌帽出复没。苦寒念尔衣裘薄,独骑瘦马踏残月1…”
史盈心回到住处看着儿子睡下后,久久不见苏辙回来,外边还下着大雪,心中不免有些担忧,一直不曾睡下,默默的等着他,好在夜半时分,满身落雪的苏辙推门回来了。
史盈心只穿了一身里衣,刚想上前就被苏辙阻止了:“莫要过来,我一身风雪,身上全是寒气。”苏辙搓了搓双手,两手虚拢放在唇边哈气。
“好,那夫君可要沐浴,我一直在厨房温着热水。”
“也好。”苏辙看着温柔贴心的妻子,应道。
苏辙整个人泡进浴桶里,这才觉得暖和过来。
史盈心一直站在离他不远处,时不时给他递上他所需要的物件。
“对了,夫君。今日我与公爹他们回来时,有人上门来向三姐提亲。”
“哦?可知那家人的底细。三姐的态度如何?”
“三姐…这次我还真没瞧出些什么,三姐如今越发的沉闷寡言,自从母亲走后很难看出她的情绪。不过那户人家听说是咱们这处宅院主人的侄子,因为什么缘故至今未娶,具体的那媒婆也没怎么细讲。”史盈心一边给苏辙递东西,一边慢慢说着话。
“此事主要还是看三姐的意愿,等那人再登门时,如若我不在劳烦娘子多上心。”
苏辙握着史盈心的手,拍了拍。
“夫君,说的哪里话,三姐也是我的三姐。更何况那几年三姐对我还是很不错的。”
“好了,不说这些了,盈心咱们歇下吧…”
撩人的月色映衬着屋内的烛火明明灭灭摇摇晃晃,气氛在苏辙这句话下也变得旖旎起来。
翌日,苏辙起身后半点疲劳都无,只觉得神清气爽。
原本每日晨起时偶尔会有哥哥一起陪他在院子里锻炼身体,练一练五禽戏,可现在偌大的院落也只是他一人。
想起昨日兄长离去的场景,停下了动作,来到了院子里栽种的几棵松树下:“相携话别郑原上,共道长途怕雪泥。旧骑还寻大梁陌,行人已过古崤西。2”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苏辙的调令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父子二人也终于察觉出此事或许并非他们想的那般简单。
苏洵上值期间托关系一问才知,此次为官家起草诏书的知制诰是王安石。不说王安石本身与他就有些过节,单是王安石认为苏辙这次制科考试的策论是在攻击圣上,这一点。
王安石这个人比较认死理,他认为苏辙言语不敬官家,攻击官家,不肯为其撰写制词,故而苏辙上任一事,没有制诰的评语,只能一拖再拖。